楼小衡无言以对。会场上人来人往,气氛那么热烈,这人居然能这么平静地问这种问题,就像在问“刚刚的三文鱼好吃吗”一样正常。
没得到回复的秦观也不恼,拿叉子叉了一片三文鱼吃。楼小衡对他的吃相一点兴趣都没有,转头要走时看到秦观拿起了自己刚刚放下来的杯子。
他旋了杯身,就着方才楼小衡喝水的位置含了口酒,一脸迷醉地咽下去。
楼小衡:“……”
秦观:“好喝。”
楼小衡:“……你、你慢用,我经纪人叫我。他很烦人的老是找我说这个说那个……”没说完他就抹油离开,四处寻找无故中枪的谭辽。
秦观把手里半杯酒喝完,抬头看到丘阳站在旁边,恍然大悟道:“他是你的?”
丘阳:“……不是。”
“嗯,也对。”秦观笑起来的模样更加让人讨厌,“你看上去那么无趣。”
“我无趣?”丘阳简直莫名其妙,眼看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干脆把和颜悦色的那一套也丢了,“秦制作,你不用打他主意了。他身边的人比你好千万倍。你根本就一蛇精病。”
秦观笑:“我蛇精病,但我有钱啊。”
丘阳:“……”
这个夜晚楼小衡彻底体验到了何谓“一夜成名”。
新媒体风云大赏的所有奖项中,最佳新人奖向来是个鸡肋一般的存在,拿了对新人未来的发展没有什么大的助力,但好歹那奖杯也镀了一层金,刮刮下来能抵一顿饭钱。这个一直表现平平的奖项因为楼小衡这匹黑马和黑马上位的真正原因而成为了第二日娱乐版津津乐道的头条。
楼小衡这次的逆袭可以概括为三个字:狗屎运。
在最佳新人奖得主的信封即将交到主持人手上的前几分钟,大概也就是楼小衡在洗手间里和秦观面对面的时候,那个内定的新人奖得主被带走了。他是所属经纪公司近来几起行贿案件的主要受益者,在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就被带离会场接受相关调查。
要是真摊开来说,在圈子里这样的事情是不新鲜的。为了争取一个难得的演出机会、为了获得一个错过不再有的角色,向制作人、导演甚至某些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递几个厚信封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这些潜规矩隐藏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隐隐操纵着许多人的命运。只是事情一旦被捅出来,总是不好收场,尤其一旦涉及到政府部门之类的敏感机构,比如这一次。
这些内情楼小衡是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的。
他前后喝了好几杯白开水,也喝了一些酒,肚子里又空,很快就醺醺然。好在他还清醒,在宴会的后半段尽量跟自己熟悉的人站在一起,还抽空回了陆晃短信,发了几个微博。《春月秋时》和《九寸针》剧组里的人都知道他酒量不行,有时候还能给他打些掩护。直到回了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楼小衡才想起那个奖杯自己塞进谭辽手里让他帮忙保管,竟然忘了拿回来。他在床上想了又想,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个金灿灿的奖杯到底长什么样子。
昏睡了几个小时就被闹钟吵醒。楼小衡下楼准备去欢世开会,在路边买了两个肉包大啃时想起看新闻,于是就看到了自己得到那个奖的来龙去脉。
他尚有睡意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春末了,清早阳光和空气都新鲜,身边人群来去,很是嘈杂。楼小衡在这样的嘈杂里拿着两个包子,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静。
那些新闻说到他得奖这件事的时候都用了“运气”之类的词语。楼小衡无法否认确实是运气成分占了多数:那个排名在自己之前的人也是个备受关注的新演员,这奖无论给他还是被自己拿了都有理有据。在这种两人都资格满点的状况下,确实只有运气才能解释一切。
在出租车上往欢世去的时候,楼小衡跟自己说,下一次他不会再让“运气”这个词出现在自己的报道里。
谭辽说得对,他还远远不够格。因为不够格,现在的一切褒奖在别人眼里看来都带了恩赐和运气的成分。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楼小衡,心惊肉跳:这好看小伙子怎么吃个包子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从这一天开始楼小衡的日程安排表里多了好些个采访安排。
谭辽知道他没有面对过这种单人采访,教了他很多应对的方法。楼小衡的冷静和极快的学习效率让他吃惊,看到楼小衡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他好几次用父亲的口吻对他说:不错,长大了。
工作日程越来越紧张,《抚天》剧组的内部见面会也三天两头地开,楼小衡为了研究那两百多页的剧本,连吃饭的时间都要上网查资料,剧本的空白处几乎写满了标注。
纵使这样也还是出了岔子。
这天结束《九寸针》的宣传工作后临时多加了个采访,采访结束之后谭辽和楼小衡拔腿往停车场狂奔:《抚天》的剧本研讨会还有半小时就开始,而路程大约要花费四十分钟的时间。
谭辽把车子的速度死死压在超速的边缘,一路上万分紧张。他告诉楼小衡卢安最讨厌不守时、不敬业的艺人,这下连带楼小衡也紧张起来。
国际导演卢安是以纪录片起家的。他拍腻了纪录片之后突然对剧情片来了兴趣,转型后完成的第一部作品就大放异彩。《抚天》是他的第十部电影。
《抚天》取材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二十多岁的年轻纪录片导演在取材时进入某座山脉之后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