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郑畋终究是一代名臣,哪怕事已至此,他也还想最后一搏,以口舌之争,他未尝没有机会)
“诚然,若以凤翔府藏,供养数万大军,绝难支撑到秋粮起收之时,然而神策、博野乃朝廷禁军,蜀中自有粮草拨来,如今由我凤翔支应,不过权宜之策!不过一二十天后,朝廷不仅会讲两军应许粮草发来,还回不足我凤翔因此所产生的亏空!何来粮草不足之说?体谅你乃为全我军儿郎性命,今日之事概不追究,还不退下!”
然而他话语一落,就见的李昌言冷笑一声,掏出了一封信来,然后展示四方,大声道:“此乃朝廷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田令孜的书信!他信中已经说明,只要郑畋主持关中战局一日,朝廷就不会有一米一粮起拨调入关中!”
顿了顿,李昌言直面郑畋,大声喝道:“郑畋,你与田令孜的党派之争,众所周知!还想欺骗我等武人不明白朝中格局,想用这等话语来诓骗我们,你还要脸吗?!而今书信在此,你还要继续虚言狡辩,坑害我数万儿郎吗!什么光明正大,什么无所不公,你就是一个伪君子!”
田令孜的书信,犹若晴天霹雳,让郑畋的乾坤犹若颠倒!想不到李昌言的最后底牌,居然是这个!难道自己辛辛苦苦在关中支撑危局,辛苦所保的大唐朝廷,却反倒要自己的功业化作飞灰吗!
“哈哈!哈!哈!”郑畋忽然悲从中来,自贬谪凤翔以后,苦心孤诣,独撑大局,如今却竟然事情至此,他再难按捺住心中的悲愤。
“郑某自主政凤翔以来,自问无愧天地,无愧于心,无愧于朝廷,更无愧我凤翔儿郎!想不到今天,郑某居然会如此不得天地之心,不得朝廷庇佑,更得不到尔等支持!哈哈哈,也罢也罢!不如去矣!”郑畋言罢,就拔出佩剑准备自刎而死,然而李昌言却冷哼一声,顿时一枚梭镖就将郑畋的配件打落在地。
郑畋大怒:“吾一死了之亦不可吗!”
“阁下若死,朝廷终究面皮难保,关中战局更将难以收拾,还请相公且留性命以为苍生计!”
“好!好个李昌言!”郑畋闻言,哪怕涵养如他,如今也是面皮通红,恨不得马上下令将李昌言镇压,然而望着底下默默不出声的诸多将士,他心中却更加一寒...
人心不在自己,如之奈何...
李昌言面色冷酷,吩咐左右道:“还不快去护卫使相?”顿时数百铁甲精兵就蜂拥而上,与护卫郑畋的亲兵冲突成一团。
王凌志在一旁叹息一声,心知道如今势不在自己,勉强抵抗不过是多伤性命罢了,挥一挥手就让亲兵退到了一旁,让郑畋被李昌言的亲信挟持住了。
郑畋悲从心来,屈辱无比,他终究不愿意就这样被人挟持,情不自禁的怒喝道:“难道我凤翔就没有一个忠勇耿直的好汉,敢为我凤翔平此乱象吗!”
然而一声落地,除了换来李昌言的冷笑以外,底下成千上万的人,却都默然不语,就算有些心怀愧疚的男儿,也不过是垂首不敢直视而已。
郑畋见此,终于再难鼓起力气,只是勉强站立,连名臣风度都无法维持了,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了...
没有所谓的永恒忠诚,也没有热血义气可薄云天。这是一个利益为最高的时代,不管底下的士兵们曾经多么为你奋战,倘若你不能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么当他们有第二个选择的时候,纵然同情,但却也会和你划清界限。
回忆着往事的幕幕,郑畋与士卒们,同时同住,散尽家财以为劳军,甚至让自己的妻子亲自为兵士们缝补衣袍,然而这一切在今天,却都只是化作了泡影...
而就在这个时候,兴平的西城门却轰然洞开,负责守卫这里的是郑畋亲兵,他们势单力薄,对于城中局势无可奈何,但却并不妨碍,将陈王李承泽数百骑兵放入城中。
至于局面会怎样演变,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李昌言步步走向衙门之前的平台,望着已经失尽心气的郑畋,淡淡一笑——这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他一介武夫,终于也可以睥睨这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唐宰相了。
望着默然不语,死气沉沉的军士们,他知道,凤翔的军心士气如今已经跌到了谷底,这是因为忠义与利益的抉择,让他们也无法坦然承受与面对。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知道郑畋是成功了的,在这个时代,在大唐崩溃的时代,他却能凭借一介文人的力量,凭借千年传承的儒脉之气,让这一镇倍受感化,虽然无法扭转已经渐渐形成的军主之势,但无论如何,郑畋可敬可佩...
然而终究忠义气节,没有物质的保障,让兵士们手握生杀之力,却连饭都吃不好,又怎么可能真的在抉择的时候选择郑畋呢?
这是一个变化的时代,三千年以来,春秋以降,没有哪个时代是这样的让汉人唯利益至上,让兵士有如此高的地位,让中央如此虚弱无力,军阀们肆无忌惮,只需要讨好兵士们。
“兴平的血与汗,死亡与离别已经够多了!今天郑使相愿意退位让贤,本座自然领导凤翔,别开生路,脱离这一片沙场!
除此以外,我还会带来丰沛的粮食,充足的军饷,让你们,我的同袍不再吃着混着杂粮的干粮,不再捏着鼻子吃山沟里挖来的莫名其妙的野菜!
我会让你们日日精粮,顿顿精菜,隔三差五能来顿肉!我不会用嘴巴来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