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城头上,血火激烈,出击不利,引败军守备华州的高浔,如今已经觉得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望着城头上与城头下,铺天盖地,倾尽全力来攻的的黄巢大兵,他只觉得神昏目眩,再难支撑!
云梯临城,箭雨弥天,杀声震地,而勇士接踵而至,昭义军的军势为此步步后退,随着城头上的齐军越来越多,被亲兵扈从着的高浔心知大势已去。
在齐军杀到眼前之时,他便留下帅旗,自个儿领着五百铁甲亲兵,下城逃命去了。
然而昭义军虽然并非强军,但也是建镇已久之军,这些手段早就见识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啦。
高勋这一招瞒天过海,不过维持了三五刻钟,仍在城头上鏖战的昭义士卒,顿时就发现了真相,然后眨眼之间,本还在鏖战之中,崩而未溃的军阵,顿时犹若鸟兽而散。
六月二日午间,华州城陷。
然而此时已经接到了无数次华州求援的沙苑大营之中,王重荣不疾不徐的面对着昭义使者,淡淡道:“贼军主力已然西去,屯在华州城下者,不是过是老弱疲惫之兵,何以能如你所言,崔破昭义军势?当本座,乃不知军事之人耶!”
那昭义使者,乃是高浔的侄子,名叫高宇。与高浔可谓是生死相依的族人,闻言顿时明白王重荣没有发兵之意,而倘若华州崩溃,高浔生思可谓不知也!
然而如今有求于人却也无奈,只能继续放低身段道:“贼军领军者,乃是黄巢大将李唐宾,素勇猛,麾下之兵披甲虽然不多,然而却也算敢战士卒,绝非怯弱杂兵!”
王重荣听的呱噪,顿时不悦,他河中本是两河富庶强镇,就是高浔在他面前也没可如此放肆。顿时拍案而起,斥责道:“本镇身为东面行营招讨使,如何行事,还由你的这小校来讲吗!”高宇官居一镇都虞候,兼领兵马使,麾下三千人马,但在王重荣眼中也不过是稍微大点小校罢了。说罢,不等高宇继续废话,就让人架了出去。
此时一旁的米诚却对王重荣,忧愁说道:“如今节帅,关中混战,大帅保兵制敌,该是无错。然而如今华州危急,倘若华州被贼军攻陷,渭河以南,再无遮护,沙苑又背靠河洛,前临长安,一旦举措失当,全军当处绝境之中啊!职下以为,如今既定保兵之举,当后撤同州以观风向...”同州在洛河之东与沙苑只有一水之隔。
米诚文武兼资,这一番话里,其实非常有战略深度。华州在渭水以南,而沙苑在渭水以北,两地本是遥相呼应,然而若华州失陷,则沙苑就要当面独撑长安东面占据,这既非王重荣、河中军所愿,也绝非只有三万兵的河中所能够支撑的。
然而王重荣却微微叹息一声,他虽非忠臣,却也是晚唐之中,难得的一个良将。对大唐未曾没有一分忠义在内,然而如今关中战局的风眼不在战争,而是在政治之上。
他何尝不知道,他若驻军沙苑,则华州不可不保,但如今兴平局面,无论战争还是政治,都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如今兴平战局,绵密难测,黄巢此次发狠,动了十五万大军,有必下之心。一旦兴平失守,乃至溃决,则朝廷在关中今年之内,再难有所作为。此为其一。其二,凤翔大将李昌言的书信与朱玫、王处存的书信接连而至,文章字句之间,可见军心浮动,一旦真如李昌言所说,凤翔粮草不济,其中必起变故!
如此军政都皆是风雨飘渺之感,乃是双鬼拍门之局,稍有不测,全局崩溃,本镇又岂能拿河中儿郎冒险?若是崩溃,这关中战局不要说维持了,说不定又要让黄巢再现鼎盛!到那时,若我河中因这东面的枝节,发兵援护华州,而与贼军大队鏖战,导致伤筋动骨,彼时我等又何以自处?
而若华州未失,我军却现在就撤走...呵呵,朱玫等人也不过是私下串联,就连递送给老夫的文章字句,也无一分明话,可见,行营诸部仍在郑畋掌握之中,怎可如此妄动,授人以柄?”
王重对米诚也可谓是剖露心语了,他这一番自然不仅是对着他说的,还有他背后,借他之嘴来问的河中武将诸派系。
“是啊,若是华州失陷,我军犹可周旋,只是高浔这无能将官,守也守不住倒还罢了,却还这么磨蹭拖延,真是让人难办..”米诚闻言也不禁皱眉,如此说道。
诚如王重荣所言,如今河中可谓在政治上进退失据。大唐朝廷虽然播迁,但权威犹在,郑畋手中如今更是执掌了超过七八万大军。而今中原诸镇反正归唐,许多大帅节镇正在琢磨着怎么洗去投贼的污渍,倘若河中如今顶着风,不听节制,那下场不可不太好说啦...
当然若是华州失陷,那就是另一码事情了——朝廷也不能强人所难嘛,这也算是藩镇割据下的另一种天下诸藩都认可的潜规则。
尤其是河中隔壁的河阳的诸葛爽,既眼红河中盐池,又想早日扯去黄巢的贼皮,至于成德、魏博两镇,那更别提了——这河北三强藩之二,若是能找到借口,吞下早就眼红百年的盐池之利,一定会十分爱惜这样的机会的。
然而就在河中人马踌躇难定,坐等华州消息的时候,华州城东的一片山坡之中,瞧着再无追兵的高浔终于停下了飞奔的脚步,还在收拢败兵。
起初高浔已经做好了一万七八千大军,能留下个五六千已是好的地心理准备。然而随着收拢的人马蹭蹭上升到了接近一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