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祯敏锐察觉到许稷的神色变化:“你不舒服吗?”话刚问完,杂沓脚步声就逼到身后。
叶子祯当机立断霍地关上门,转过身恰好撞上刺史等人。
矮个子刺史见他这般动作,忙惊讶抬头,问道:“叶五郎可是要到哪里去吗?”
“正打算出门。”他居高临下扫了几位官吏,随后瞥了一眼不知轻重的门房,道:“你速去把蒋郎中请来。”
刺史客气说道:“叶五郎可是哪里不舒服?”
“某不是好好站着吗哪有什么恙,舍妹有孕在身途径扬州,胎不大稳,正在某这里养胎呢,今日又不怎么好了,诶这闷糟糟的破天气。”编故事简直信手拈来,丝毫不窘迫紧张,甚至还透着一丝情理之中的不耐烦。
“我说怎么请蒋郎中哪!”刺史仍很是客气,“蒋郎中可是千金圣手哪……”他啰里啰嗦说完,又看向叶子祯,然这家伙却丝毫没有要请人入堂的意思。
“纪刺史到寒舍来,请问是有何事指教?”
刺史温温和和说:“是为七里港工事而来。”他说着拿出朝廷文书续道:“盐铁度支的许侍郎称此工事支用仰靠商户自筹,并指明找叶五郎。”
叶子祯“哦”了一声:“此事竟劳刺史亲自跑一趟,真是折煞某了。不过某今日还有些事,可否改日再谈呢?”
纪刺史看在叶子祯的美貌上差一点心就软了,都水监少丞却不干:“此事不宜拖,既然今日人都齐了,索性就将筹备事宜一并谈了吧。”他颇看不起商户,盯住叶子祯身后那扇门,语气生硬道:“叶五郎不打算请某等进堂坐吗?”
叶子祯看他一眼:“敢问贵姓?”
“某乃都水监少丞,免贵姓杨。”
“哦,是杨少丞,失敬。”叶子祯伸手按住门板,推了一下,却未全推开:“请吧。”他说完率先走了进去,四下一瞧,果然已不见许稷踪迹。他松一口气,纪刺史与都水监少丞也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还有两个伎术直官。
几个人分别坐下,叶子祯很是顺手地收拾起长案上的账簿书籍。坐在长案对面的纪刺史瞥了瞥道:“看来叶五郎一直在忙工事筹备,真是辛苦。”
“总得知道这笔钱大概要花在哪里。”叶子祯淡淡说完,正要将图纸也收起来,却被杨少丞倏地一按。
杨少丞一双细目瞬露锋芒:“这是都水监出的图纸吧!?”他说着捏住那图纸一角就往外拽,后面一个都水监伎术直探头一瞧:“对,这正是某画的!某那日亲自交给许侍郎的!”
“噢。”杨少丞十分关注许稷动向,发现此等蛛丝马迹可还了得?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盯住叶子祯:“许侍郎来过吧?”
叶子祯万没想到这都水监少丞如此多事,但他却是毫无负担地说道:“那还用说?杨少丞与许侍郎共事至今,还不知道他什么脾气吗?这工事定是要被盯死的,他前阵子一到扬州就来某这里晃了一圈,账簿都一本本看过了,真是操心得厉害。”
“许侍郎眼下不在贵府?”
“不在。”叶子祯回得坦荡,“他可鸡贼得很,一面担心工事一面又怕被人暗算,眼下定是隐姓埋名在哪花天酒地呢。”
叶子祯所言听不出什么破绽,但杨少丞仍隐隐觉得哪里有猫腻。
尽管各怀心思,几个人仍是一道商量了开河夫役、佣直、粮食等事宜,最后不可避免地议论到钱的事。
按照官府的想法,是要叶子祯将筹集的钱货交府库,再由扬州府进行专项的支用拨给。一来是因“开凿河道是官府主持的工事,如此支用会更方便”,二是“府库更安全”,并允诺会定期核账,确保专款专用,不会被其他支用侵吞。
纪刺史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完,叶子祯表示要考虑一下。
纪刺史见他一脸不信官府的样子,正要开口妄图继续说服他,叶子祯却伸手让他打住。
叶子祯低头,看到了软垫上的血迹。
他顿时惊到,霍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送了客:“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某必登门拜访再议,请诸君回吧!”
几个人还愣着,叶子祯已经走到外面,与小仆道:“蒋郎中怎么还没有来?!快去催!”
“叶五郎有妹妹?”、“表姊妹吧,听说的确有个远嫁的。”、“着急成这样,倒像亲姊妹一样。”几个人议论时,执事忽进来,一揖道:“倘若诸君不嫌弃,在府里用过饭再走?”
“不了不了。”纪刺史摆手道,“府里既然有急事,就不叨扰了。”他起身,杨少丞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执事将这几人一送出门,叶子祯就霍地冲进堂内,直奔西南角的一架屏风而去。
“嘉嘉!”只见许稷蜷在角落里,白袍上血迹一片,叶子祯简直吓坏了,冲上前跪倒在地,双臂伸过去揽住她后背,急促开口安慰:“你怎么样?别怕!郎中马上来了!”他紧张得手都在发抖,语无伦次说了一堆废话:“不要紧的,我听说有人会这个样子,所以没事的,肯定没什么大事,你是不是冷?脸色怎么这样差……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嘉嘉……”
许稷好不容易找到空挡可以插话,却只说:“我还没慌,你慌什么!”
尽管出血,她精神一点都没变差,只是有一点恐惧,但还不至于慌乱。手按在腹部,隔着袍子可以感受到那个鲜活的生命,它一直蓬勃有力,不应该早夭。
叶子祯终于被她骂醒,听得外面小仆说“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