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说出那话时理所当然,明显没觉得自己这番做法有任何不妥。想想也是,他生来高高在上,除了父母兄弟,从来都是旁人依附于他,何曾委身依附旁人?自然对门派没有什么从属意识。
这想法跟周寂同截然相反,周寂同对长春观纵有千般不满,也决然不会背弃师门。
但此时此刻,周寂同瞧着金泽的样子,想起从前种种,竟忽然有些糊涂,不知是自己这样对,还是金泽那样对。
他自来不是撑架子的人,是以立刻跟金泽说出心中的想法,不是为了辩驳,是想说出来给金泽这个小孩子听听,看他这样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门派于你有教养之恩,一入宗门便被刻下了烙印。如同你明明是燕国人,后竟背叛国家入了楚国……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也能做得?”
“门派而已,哪有那般严重?”金泽不同意周寂同的看法,也不唯唯诺诺假意赞同,而是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对弟子来说,长春观也好,紫云观也罢,都只是学堂而已。难不成我入了这个学堂,迫不得已之时就不能退学,改入其他学堂?”
“若这两个学堂有着难以消弭的仇恨呢?”
“弟子只是小人物,学堂之间的仇恨,与弟子无关。弟子能做的只是在不同的学堂修炼,既承学堂之福,又为学堂效力——比方九月的门派大比。弟子若能代表长春观出战,必奋力一搏,不枉学堂助我修炼一场。但大比之外。弟子不会看到紫云观的弟子就杀,毕竟门派之仇只是门派之间的仇恨,不是两派弟子之间的仇恨。”
周寂同细细想了一回,终于点头道:“世间万物,各依各理而存在,我不会做跟你一样的事儿,不代表你这样做就是洪水猛兽。必须见而杀之。好,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金泽没想到堂堂丹修宫结丹真人周寂同竟然如此开通,便主动劝解他一句道:“古有张仪,拜六国相,天下之人还不是赞叹张仪的才华?真人若有心结。也可以此来解。”
周寂同笑道:“我对你的想法不赞同,也不反对,你也不必费心劝我赞同你了。各持己见就好。”
“弟子受教。”金泽立刻大悟,冲周寂同深深一揖,竟比第一次相见时还要诚心诚意。
周寂同挥了挥手:“你救了苏锦的命,我想送你一样东西酬谢……”
“弟子不敢,”金泽连忙拱手道,“苏锦也曾不止一次救过弟子的命,弟子救她。早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敢求谢!”
“那是你跟苏锦的事儿,不是我的。”周寂同仍旧挥了挥手,招呼金泽跟他一起去往左侧殿,“苏锦是我的左膀右臂,若这次真的不幸陨落,对我而言如同断臂之痛。我是因此而谢你。”说完不让金泽开口便忽然问他,“你是剑修。修的是哪一个属性?”
金泽自觉却之不恭,索性坦然说道:“弟子是金、火双灵根。金火双修。”
“确实是天生修剑的好底子!”周寂同赞叹了一句,便似下定了决心,领着金泽进殿后先找沈天成交待了两句什么,随后一路上行,等进了四楼大殿又径直走到殿角处一只狮虎铜首之前,灵气稍动铜首旁边便有一扇小门打开。
周寂同朝金泽招了招手,便率先进了那小门。…
金泽连忙紧随其后,进门后发觉这小小房门之后竟然另有乾坤,乱七八糟放着十来个铁柜,虽未上锁,但也能看得出来是被神识封住了,应该是只有寂同真人一人才能打开。
那些柜子如此乱糟糟的东一个西一个,让凡事都喜井然有序的金泽颇为不适。但因刚刚得了周寂同的点拨,允许世间万物各依各理而存在,是以手指稍稍动了一动,终归还是控制住了施法清理的念头。
周寂同却已经习以为常,是以只是在乱七八糟的柜子当中稍稍一怔,便径直朝一个柜子走了过去,解开神识封印后打开柜门,斗室之中立刻华光万丈,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如常。
“此剑名曰赤霄,”周寂同从柜子里取出一柄色泽赤红、隐隐金光流动的宝剑,“是我一位道友留给我的。我是丹修,了无用处,见你同苏锦友情深厚,决定赠送给你,望你门派之选可以朝秦暮楚,同苏锦的情谊有生之年都不要改变,就如同我那位道友跟我一样。”
金泽虽然出身富贵,却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宝剑,连忙道了谢,双手接了过来,细细审视。
这宝剑仍在剑鞘之内就能感觉到它汹涌的灵气,这灵气是普通宝剑无法比拟的——金泽见识过庄知远的本命剑,那柄本命剑已然非常不错,但和这柄赤霄剑相比,简直就是一块废铜烂铁。
这赤霄剑的剑柄之上饰有七彩明珠,黑暗之中更觉光华万千,方才刚刚打开柜门之后的华光万丈,其中便有它的一部分功劳。剑鞘则为九华灵玉所制,乍看之下并无特别,只是为灵剑补充灵气而已,作用平凡得如同灵兽袋,被那七彩明珠一映,坚韧平滑的九华灵玉之上立刻闪动出七彩霞光,如同九霄之霞。
“如此漂亮的灵剑,弟子生平第一次见到!”金泽忍不住赞叹道。
周寂同也笑:“我那位道友和你一样,男儿之身,男儿的性情,却生得很是绝色,也因此自然爱美,得了这柄剑之后也同你一样爱不释手。对我来说,最喜欢的还是鞘中之剑。”
金泽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忙蕴灵气于掌心,并以手握住剑柄将那宝剑从剑鞘中缓缓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