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地下通道走了一段,果然就到了地下广场,再走就是地铁站了。
地下广场差不多一半的空地被占满了,远远就看到广场中央竖立着一座像是雕像的东西,那雕像一手高举着,垂下一条彷如丝绸的竖条,上面也不知用什么材料拼接了些字,“现代环保艺术展览”。看着很引人注目,怪不得刚才在入口处吆喝的年轻人说“一眼就会发现”,这么明显,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走得近了些,佩月月发现那个雕像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石塑的人像,竟然全身都是用透明胶带包裹了一些白乎乎的小颗粒而塑成的,那些颗粒是……
“那是经过碎纸机碾碎过的废弃纸屑,我用胶带将它们组合塑形,做成了这个。我把她叫做‘矜持的缪斯’,一手高举灵感的火种,一手摆出拒绝的姿态,只有得到她允许的人才能窥见她所带来的美。”
一个穿灰青色t恤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走过来解释这雕像所用的材质。
佩月月猛然转头,对这个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干净。这很奇怪。
因为对方的穿着怎么看都不算干净,白色的鸭舌帽变成了灰扑扑的样子,t恤上大块大块的灰尘痕迹,宽大的牛仔裤卷到了小腿,除了灰似乎还有洗不掉的各色染料的颜色。甚至对方的脸上都有一小块灰。
是因为眼睛。佩月月想。
面前这人的眼睛有点特别,褐色的瞳仁比大多数人都颜色浅而清,像是真正的冰晶体镶嵌上去的,并不如何炫目,却如一泓清水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出来。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不笑时,很容易显得冷漠无比。
然而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很喜欢笑,一笑眼睛就会弯起好看的弧度,瞳孔转动时那水晶般的质感更加明显,反射出的清澈温暖的光芒像是从他内心里映射出来的,因此即使他满身灰尘,依然令人感觉他就和他的眼睛一样干净。
“缪斯?能用碎纸屑做成这个,真厉害。”辰星睁大了眼睛,由衷赞叹。
“嗝、嗝……”佩月月本来也想随着辰星对面前这年轻人发出赞美,几声无法抑制的不合时宜的饱嗝再次让她满面羞愧地背过身去。
那年轻人挑眉了一下,继而哈哈笑了几声,把佩月月的打嗝声遮掩过去,“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在这里的地下广场开这展览,之前我们在杭州、上海、天津都办过了,你们感兴趣的话,继续往里面走着看看吧,这儿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呢。”年轻人顺手扯了扯那个“矜持的缪斯”手上的长条,想弄得更加端正一些。没想到不知扯动了什么,把缪斯手里的另一个东西给扯得直直落了下来。
“啪嗒”一声响,辰星低头看到那玩意儿很不矜持地碎裂了。感觉像是……鸡蛋壳?
“哎呀,又碎了,明天再换一个吧。”年轻人弯腰捡起那东西,以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嘟哝道。
又?感情这还不是第一次碎了?
辰星终于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底下钻了个洞把里面蛋黄蛋清都放空的空鸡蛋壳,蛋壳表面上涂了红色的颜料画成火苗的样子,壳碎了之后,那些涂抹上去的火苗自然也碎了。
“这就是……缪斯的火种?”辰星眨了眨眼睛。
“嗯,这‘火种’太不经摔了……”年轻人浑不在意地把这破碎的“火种”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配合他那口漫不经心的台湾腔,显得无比随意。
喂,那不是缪斯的灵感的火种么?辰星的目光随着这个“火种”呈抛物线再次毫不矜持地落入垃圾箱,感觉这个艺术家是不是有那么点,太随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