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任何人向她求亲,独独没想过扶苏。
见到扶苏离开,从听到求亲的消息起,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寒紫,立刻冲出来道:“小姐,你不会答应他的求亲了吧?”
虽然扶苏丞相才貌双全;虽然有了扶苏的掩护,小姐的身份更加安全;虽然如果有丞相夫人的名头帮助,她们想做的事会容易很多;虽然嫁给他利远远大于弊,但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余辛夷眼底冰透,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寒紫心里先是出了一口气,随即又吊起来:“小姐,你的意思是……”还没有,不是拒绝,而只是还没下决定而已,也许是拒绝,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接受!
余辛夷寒冰似的眸底,闪过一圈圈波纹:“你觉得我该拒绝,还是应该接受呢?”
问题摆到自己面前,寒紫满腹的话却一下子揪住了,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很多,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拒绝?可是扶苏好容易伸出援手,这场买卖绝对是小姐占的便宜更多,大好机会拒绝了怎么都觉得可惜。可是接受?八殿下才离开两年啊,小姐就这样要嫁给别人了,哪怕理智上明白只是场名义上的合作,可是怎么情感上怎样都难以接受。
左右任何一方都是对的,左右任何一方也都是错的。牙齿咬了又咬,掌心捏了又捏,她最终下定决心道:“如果小姐做好决定,无论是什么抉择,寒紫都支持,因为寒紫永远都会站在小姐你这边。”
这两年,七百多个日夜,她亲眼看着小姐日夜饱受折磨。这世上再没有别人,比她更清楚这些日子小姐是怎样过来的?小姐看着还是活的,但是心早就死了,不仅死了,而且每日都在不断惩罚自己,让自己过得生不如死。多少次又多少次,她听着小姐夜里噩梦呼唤景夙言这三个字,多少次又多少次,她看着小姐魔怔了一般四处搜寻八皇子的影子,每次都坚持看见八殿下了,可是她们都知道根本不可能。
小姐才双十年华,她如何忍心接下来大半辈子小姐都在仇恨中,独自度过?如何忍心小姐一生再见不到笑颜?所以,无论小姐做什么选择,她寒紫都会坚定地站在小姐那边,天下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小姐,独独她自己,绝不容许自己背叛小姐!
看着寒紫坚定的眸子,余辛夷唇畔缓缓勾起一道微笑,她伸出手细心的挽起寒紫鬓边一缕发丝,道了句:“谢谢你。”
很快,扶苏亲自到长公主府探病重华县主的消息便传了开来,并且神乎其神,各路流言纷纷,直到最可靠的一版——扶苏丞相亲自向重华县主求亲——将阳逻城自“牝鸡祸国”一案后满城寂寂的心一下子炒热起来。
大旬民风早古就比中原开放许多,男未婚女未嫁,而且男才女貌,这件婚事立刻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走在一条街上,经过茶馆时有人说:“你们知否?其实扶苏丞相跟县主啊是在桃花寺里偶遇的,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再见便是定情!多好一段”,往前走经过酒肆又听说:“胡扯!其实丞相跟县主小时候便定过青梅竹马之约!现在重华县主也回了京城,正好成全一段佳话。”再往前糕点铺大娘:“放屁!明明是丞相跟娉婷郡主定情在先,被这重华县主插了足,我看这重华县主可真不是省油灯……”
种种争论,不一而足。
但共同默认的一点是——重华县主答应了这场求亲,并且不久后,二人便要成亲!
当得到消息的时候,舞阳公主先是惊再是喜,大笑了足足三声,两眼发光的嘲讽的冷蔑的,更多则是激动地冲进丑奴的屋子:“景夙言,你听到没有?你的女人,现在要嫁给别的男子了!哈哈哈,你最喜爱的,愿意付出性命去救的女人,现在却要转投别人的怀抱,你高不高兴?高不高兴!”
景夙言坐在屋子里擦剑的手,猛地停住,剑鞘哐当砸落在地——
“怎么,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太惊喜了?哈哈哈!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女人会像我这般恋慕于你,就算是她余辛夷也不能!告诉我,现在你是什么感受呢?”
完全无视景夙言的沉默,舞阳几乎是眉飞色舞不停说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投到他人的怀抱,看着她为别人披上嫁衣,从此跟别人恩爱甜蜜养儿育女,心里是不是有把刀子在一块一块割你的肉?还是有滚烫的热油浇在你的心口?痛吧?你终于也能体会到我的感受了!谁叫你对我冷血无情,活该你现在被那个贱人抛弃!”
“哈哈哈,本宫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本宫一定要为这对新人,精心准备一份厚厚的大礼!”
舞阳兴高采烈的大笑着离开,景夙言重头到尾都保持着坐姿一沉不变,一言不发,只是原本擦拭剑的手不知何时重重的握在锋利的剑身上,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用力的捏着。
齿缝间,一滴滴浓烈得刺眼的血珠子沿着森白的剑身缓缓滑下来,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洼的血泊。
辛夷,辛夷!你真的要——
景夙言一直默然的瞳仁此刻不停闪动着,像是刻意压抑的、忍耐的、思念的、渴望的,却求不得的所有东西此刻都再按捺不住,猛烈的想要冲破开来,冲破所有限制与枷锁,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她身边去!
可是刚站起身,他的脚步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停滞住,缓缓用那只受伤的手掌捂住自己毁掉的脸孔,所有冲动刹那间化为一抹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