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迁民这样的大事,顺治还是舍得抽出时间与黄梧见上一面的。
不过禁海不禁海说到底也不会动摇国本,对清廷来说海贸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渔业和造船业相比农业来说也不值得一提。眼下更让顺治忧虑的还是沿着长江流窜的邓名,下令湖广派出协剿部队的圣旨才走了没有几天,这支明军就开始围攻扬州了。漕运和海贸不同,乃是清廷的命根子,清廷给八旗发粮饷、供养北方、西北的战斗部队、安抚依附的蒙古王公,都需要南方钱粮,漕运是绝对容不得有闪失的。
“虽然湖广未能将邓名拦截,但他本来只有几千党羽,后来在江西裹挟了几千,朱国治那个白痴又送给他万余,加起来也就是二、三万。”顺治看到林起龙的奏章后,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回可好,扬州那帮贪官盘剥百姓,一下子让邓名裹挟了几十、上百万人!”
几十万、上百万由漕工和贫民组成的大军,顺治并不看好他们的战斗力,在武装到牙齿面前的政府军前,这些流民部队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现在八旗和绿营的战斗力还没有堕落到太平天国时期,比崇祯时期的大明官兵战斗力也还要高一些,尤其是为明清倚重的陕西边军,杀手无寸铁的流民来绝对毫无压力。
顺治担心的是他们的破坏力,有邓名的嫡系武力作为核心,江南的地方部队就无法把他们迅速驱散,几十万流民拥有把运河两岸的仓库、码头等设施破坏一空的能力。就算从抽调甘陕绿营来江南镇压,那也需要花费钱粮,而且若是把几十万漕工都杀光了,明年的漕船谁来拉纤呢?顺治觉得他从崇祯身上得到的重要教训之一,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外省军队入内地,现在他已经同意楚军进入两江协剿,再把秦军放进去……只有在确定江淮地区会为邓名源源不断供血的情况下,顺治才会本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精神一拍两散。
“这三百万两银子花得值得!”顺治看到林起龙的处理办法后,忍不住击节赞叹道:“关键时刻,还是林起龙这样的稳健老臣靠得住啊,梁化凤就是一个匹夫,就知道杀、杀、杀!那句‘奉旨讨贼,唯知有战!’,说得是痛快,但把人都杀光了,明年他给漕船拉纤么?这个人勇则勇矣,但不可委以大任。”
虽然把梁化凤鄙夷了一通,但顺治心中责怪的意思其实也不重,军队还是放在这种匹夫手里才放心啊;尤其还是汉人的军队,更不需要一个文武兼备的统帅,再说不是还有林起龙这样老臣谋国的人节制嘛。反倒是湖广那个周培公,让顺治感到越来越不放心,不但有军事才能,听说还不屠城,在湖广士人中的口碑很好,现在居然两江方面也指明要他去协助对付邓名,如果周培公这次去两江时还能控制住楚军,不烧杀抢掠,把两江变成一片白地的话,顺治就要更加担心了——顺治也知道这很矛盾,他既盼着楚军击退邓名、还能祸害得轻一些,让他能够少免几年税;但也盼着周培公残暴无能,即使不是真的不懂得拉拢人心,只是靠屠城自污也好啊。
对林起龙的灵活手腕,索尼和鳌拜也只有称赞,官吏盘剥百姓不新鲜,放在平时也不算事。不过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盘剥就是蠢货了,就是死有余辜!崇祯才上吊十几年,这帮官吏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至于林起龙说盐商在运河上干的那些破事,顺治、索尼君臣都深信他们完全干的出来,绝非林起龙污蔑。这同样是一个时机问题,如果邓名没有打到江南,相比给朝廷提供大量收入的盐商,漕工显然无足重轻,那时顺治根本不会关心这种小矛盾,就算听说了也会一笑置之,顶多轻飘飘地说一声“无奸不商”,若是激起民变的话,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自然会进行镇压;可在邓名威胁漕运的时候,这种问题就要另当别论。
林起龙在危机关头迅速做出了正确选择,用漕运官吏和盐商的脑袋收买人心,应对得当。失去了这几十万百姓后,邓名就又只剩下那一、两万党羽,最多在加上马逢知和张煌言这两个盟友,清廷对付起来也就会轻松得多了。
清廷毫不犹豫地给林起龙的处置背书,除此以外,林起龙如何弥补府库的亏空也是顺治关心的一个问题,如果不挪用漕运物资的话,扬州府肯定拿不出多少白银,林起龙掏出来安抚百姓的白银肯定主要是地方缙绅提供的。
虽然林起龙已经说明他会在填充府库后再偿还借款,但顺治怕他有所顾忌或是拉不下脸面,就急忙给林起龙去旨,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漕运和府库绝对不能吃亏。若是还不上缙绅的借款也没有关系,朝廷可以根据林起龙的名单给这些缙绅牌匾,如果有人想要功名的话,顺治也可以赠与。
这次靠着林起龙的正确应对,江淮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一场大劫,但只要邓名一天还盘踞在瓜州、镇江,清廷的漕运就危如累卵。
“不知道漕运到底安危如何,林起龙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漕运崩溃在即,邓名已经拥有了随时切断大运河的能力的话,顺治觉得最正确的战略就是收缩兵力:北面减少给甘陕的军费,让李国英退回保宁;南面要把吴三桂从贵州调回来,把孙延龄从广西拉出来,尚可喜的广东也可以放弃半壁、退保广州,其中最难办的是吴三桂,不过就算用湖南交换也要把西南大军调回来,以确保长江、运河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