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野心家蒙蔽的忠臣”这个集合中去。闯营和西营的将士们曾经给野心家们——也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写过“劝进”表,拥护他们登上皇位,虽然这件事还有点麻烦,但性质变了就好办了,再说就连孔府——孔圣人的后代,不也给李自成上劝进表了吗?不但给李自成上了表,一个月以后,孔府还又给满清上了一份,难道朝廷还能为此追究孔府的罪过,灭了孔圣人的族不成?
刘体纯和师爷都明白,邓名也就是一种表明态度罢了,和之前朝廷宣布赦免闯营的态度虽然差别很大,但依旧不是免死金牌。如果未来的天子对刘体纯有看法,想找他的不痛快,用其它的借口一样能灭他的族。归根结底,第一要改变在未来天子心目中的看法,让对方喜欢你;第二是立下功劳,让天子不好意思杀你——或者说功劳要足够大,以致天子觉得在天下人面前,杀你泄愤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因此刘体纯就决定跟着邓名的指挥棒走,不去当反对的急先锋和出头鸟,将来再寻找机会立功就是了。没想到还没说上几句话,却被对方指出自己言不由衷,刘体纯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烈皇曾经说过:诸臣误我。烈皇虽然励精图治,但大臣们做了许多欺瞒烈皇的事情,使得烈皇不能了解实情、明辨是非。希望将军放大胆子说真话,不要让朝廷和督师受到蒙蔽。”
邓名什么官职、身份都没有,所以他就打着永历朝廷和文安之的招牌。刚才说的话也有点苛求崇祯的臣子,尽管邓名一再否认自己是宗室子弟,大家对他的身份只是猜测,但仅仅这一点可能性也足以使刘体纯、袁宗第不愿意惹他不快;在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正牌天子面前,臣子们就不仅仅是不愿意,而是不敢了。
刘体纯在听到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再顺风倒未免会让对方看轻了自己——幸好邓名没有那种说一不二的权利,所以刘体纯还会出于自尊而决定认真对答,若是此时是在金銮殿上,面对皇帝的重重天威,刘体纯也就不会再考虑什么是不是自己会被看轻的问题了。
“邓先生打算去哪里?”刘体纯问道。
“江南如何?”邓名觉得江南经济发达,人口稠密,能够提供大量的军需和兵员,而且可以与郑成功等海外明军取得联系,似乎还有发展海贸的可能,他把自己的这些理由给刘体纯叙述了一遍。
“我没有去过江南,可能就像邓先生说的这样好吧,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去江南?如果把三峡一带所有的壮丁、辅兵都算上的话,我们还有十万人,家眷十余万,三十万人拖家带口向千里之外的江南进军,粮草从何而来?如果有这么多粮草可以动用的话,督师就会再次反攻重庆了。”刘体纯连连摇头,闯营里并无江南人,那里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地区:“如果只动员一部分精锐,那不过是一支孤军,走不到江南就会被鞑子消灭。”
“当初闯营似乎也没有固守一地吧?”邓名又问道。
“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陕西大旱,老百姓都没有吃的。”刘体纯的意思就是如果在灾区开辟根据地,那么就算官兵不来自己也都饿死了:“到了河南之后,虽然同样闹灾,可粮食不用再运往北京……嗯,本要被那些奸臣拿走的粮食不用运出河南,我们立刻就驻扎下来……”崇祯十四年李自成在河南开辟根据地,闯营得以迅速地成长,很快就获得了同明廷正规军作战保卫领土的能力,不再是以往那种虚弱无力的样子,被官兵追着跑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还有,避实击虚,当初河南空虚所以闯营才能扎下根,但湖广现在并不空虚,鞑子对我们戒备甚严,从巴东向下游去一路上都是鞑子的堡垒,驻扎了众多的军队,若是我们能攻破这些堡垒早就扩大领地了。”
“嗯。”有些话刘体纯说的隐晦,但邓名能够听懂对方的意思,目前虽然形势危机,但总比放弃控制区流动作战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此外还有军心,”刘体纯越说越是放得开:“除非是大家都知道身在死地必须离开,否则这种千里流动最是不得军心,一路上你让不让士兵和妻儿见面呢?若是让的话,他们难免有畏战之心,想留着气力保护家小;还有饮食,士兵们风餐露宿也无所谓,但带着家人呢?谁肯让家人受苦,平时肯定竭力为家小收集食物;也不会舍得子女受寒吧?还得花气力给家小搭建茅屋,这军队行动能快的起来?最后,军队出征伤亡是平常事,士兵们也看惯了生死离别,可全家从军则大大不同,每仗必有折损,战后妻哭其夫、子哭其父,相熟的女人可能还会陪着一起哭,哭完之后多半还会在她们的丈夫的耳边说泄气话。每次打完仗就听到满营嚎啕,看着娇妻幼子泪流满面,这几仗下来,军心还如何收拾?”
当初李自成设立老营,儿童妇女都在营中,与士兵隔绝,不过那时闯营里的家庭还不多,远不能同现在的三峡明军相比:“要真想去千里之外的江南,必须要分立男女营,不许夫妻见面,要是丈夫战死或是妻子掉队也不能通知家人,这样士兵以为妻小就跟在身后,愿意舍命杀出一条出路;而妻子也以为丈夫就在前军,就会拼命跟上。”刘体纯觉得这样行事理论上可以保持军心士气,只是还有刚才的老问题,那就是形势没到那么险恶的时候,这种分营计划一出就会严重动摇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