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廷佐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才明白邓名的意思,看来邓名是要先见到郑成功的人后,才肯释放自己。虽然郎廷佐有办法说服梁化凤和自己组成反对蒋国柱、管效忠的同盟,但他担心的是邓名,因为郎廷佐暗暗打定了主意,打算脱险后就食言:“老夫怎么知道邓先生不会食言?”
“因为我会给蒋国柱同样的条件。”邓名微笑着答道:“不过郎先生放心,只要先生肯合作,修书一封给梁将军陈述利害,让他帮忙的话,我会在梁将军进城后,再给蒋国柱提出同样的条件。”
郎廷佐再次从椅子上跳起来:“邓提督竟然还想与蒋国柱合作?你不是要与老夫合作吗!”
“谁放了延平藩的人,我就和谁合作。”邓名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最后是蒋国柱把人放出来了,我就会说是郎先生向我吐露的秘旨事情——这其实也没冤枉先生,对吧?还建议我用这个要挟蒋国柱和管效忠投降,但他们不肯。只要我把秘旨的内容报出来,北京就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因为蒋国柱和管效忠明显不会自己主动告诉我——这当然不是事实,但从常理来看会是这样。郎先生觉得,你的皇上会对你这种行为有什么奖赏?”看到郎廷佐脸色煞白,邓名生怕他气得背过气去,又连忙安慰道:“但若是郎先生和梁将军把我的人放出来,我就会说是管效忠和梁化凤告诉我的秘旨内容,他们打算投降,用这个来取信于我——郎总督请看,这个说法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到时候我还是会把秘旨内容公开,你的皇上从常理上判断,你没有理由会泄露,那肯定是他们说的,证实他们的投降行动已经迫在眉睫,郎总督就可以以情况紧急为理由杀了他们灭口。”
郎廷佐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邓名说的话都理顺,发现对方的策略确实没有问题。不过郎廷佐仍喃喃地问道:“提督是不是打算和蒋国柱说一样的话?”
“是的。”邓名点点头,现在他的地位处于绝对优势,不仅郎廷佐要自救就必须与自己合作,蒋国柱和管效忠也一样。邓名回想他们刚开始的条件时,只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手里这样一把烂牌,居然也敢抢地主!
“你想让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愤怒让郎廷佐开始失去理智了,他跳起来大叫道:“你打算看着管效忠和梁化凤火并,好轻易夺取江宁吗?休想!老夫宁死也不让你得逞。”
“郎先生冷静,冷静。”邓名觉得郎廷佐太激动了,就耐心地解释道:“我没有打下南京的能力,不然也就不和郎先生和蒋国柱讨价还价了,直接进城救人不就好了?至于火并、内讧,我相信只要我还在南京城下,管效忠和梁化凤就不会打起来。而且先生也可以提醒梁将军嘛,我完全不介意先生在信中明言这点,让他相忍为国,不要为私怨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我也会提醒蒋巡抚这件事的。其实我不希望你们打起来,无论是管效忠吞并了梁化凤的部队,还是反过来,我都得担心你们食言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虽然比刚才冷静了一些,郎廷佐依旧愤恨难平。在他眼里,这个邓名的可恶程度也不在蒋国柱之下了:“释放海逆就是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老夫早前被猪油蒙了心,贪生怕死被你欺哄了,现在本官想明白了,本官绝不会给梁将军写信,不会帮助海逆出城。本官誓死效忠圣上!”
见到郎廷佐这个模样,李来亨和邓名的卫士们都有些担忧,怕这老家伙倔脾气上来,再不肯与邓名合作,那样就会导致竞争机制失效,让蒋国柱重新获得垄断地位。
邓名也有些担忧,感觉刚才可能有点不太讲求技巧,让郎廷佐产生了过大的羞辱感。
“怎么挽回呢?”邓名在心里琢磨对策,猛然间,他想起自己前世挤公共汽车时见到的一个场面:
那天车厢非常拥挤,再也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售票员一把将门口的一个男子扯了下去。这是一个带小孩的父亲,邓名看到那个人脸上焦急的神情和他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时,第一个感觉是同情,但售票员一句话就扭转了邓名的看法,她冲着那个男人喊道:“你还算是个父亲吗?让这么小的孩子挤车?”一句话不仅让邓名马上站到了售票员一边,而且那个男人的表情也立刻从焦急、愤怒变成了羞愧。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动机要高尚。”邓名找到了思路:“嗯,没错,行凶抢劫很难听,但如果在劫富后面加上一个济贫,那就是替天行道了。”
“郎先生,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邓名平静地开导起郎廷佐来:“如果先生放弃了,那么我只能和蒋国柱合作,可能会被他骗,也没能救出延平藩的人。但先生有没有想过,蒋国柱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谋害忠臣梁将军,要欺瞒皇上。先生一死了之,但那样谁还能揭穿蒋国柱、梁化凤他们的真面目呢?谁还能为朝廷除此大害呢?”
邓名突然加重了语气,声色俱厉地责备道:“郎先生难道真的不知道几个海逆和管、蒋二贼相比,到底谁对朝廷的危害大么?先生和我赌气,就纵容这二贼欺骗世人,与敌人勾结,先生到底有没有把国家放在心上?心里还有没有皇上?”
现在目瞪口呆的不仅是郎廷佐,李来亨和其他卫士也都愣愣地看着义正辞严的邓名。
“好了,先生回去再想一想,我言尽于此。”邓名放缓了口气,他也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