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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陆纷

长亭脸向被窝里藏了藏,堪堪藏住晶晶亮的双眸和绯红的脸颊。

继续说呀…

长亭屏住呼吸,炯炯有神地看向玉娘,在心里头急声催促着。

胡玉娘动了动手肘,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啐了一口,“我叫他莫浑说,我们家阿娇以后是要当主子娘娘的。他这么浑说,往后你和蒙拓见面都难自在,那小兔崽子真是叫人操碎了心肝。”

玉娘顿一顿,再道,“岳三爷也让阿番别胡说,说他要再敢胡说就拿马鞭抽他。”边说边把身正过来,语气颇为感怀,“我们到了,他们就该走了,一路过来的弟兄就真再也见不着咧…”

长亭屏住的那口气儿一下子泄了出来。

有这样的吗!?

有这样的吗!?

提了话头然后再岔开!

朝河里投了枚石头子儿然后忘记捞上来!?

是蒙拓自己告诉岳番?还是岳番胡乱猜的?岳番是认真说的还是就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随口说说!是不是想借玉娘的嘴巴委婉地告诉她?岳番给玉娘说这些话,蒙拓知道不,他知道不?知道不?!不!?

长亭目光绿油油地看着胡玉娘,好想使劲摇胡玉娘的肩膀,你快回答我啊!回答我!

生活总是残酷的。

现实是长亭眼睛绿油油地死死瞅着胡玉娘——直到玉娘从感怀悲叹旧战友、明朗展望新生活、再到畅怀了一下前些时日吃过的糯米糊糊,最后便咂巴咂巴嘴,大腿放在长亭身上呼呼睡着了。

没错。

她睡着了!

在把长亭撩拨得眼睛发绿之后,胡玉娘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长亭眼泪汪汪地揪着被角狠狠咬了两口。

那些没问出口的话,都变成了乌青的黑眼圈。

长亭隐约觉得三更天的梆子声过了没多久,各厢房的门便挨个儿打开了,长亭麻利地帮小阿宁绑了发髻,洗漱之后下楼用早膳启程,两架马车换成了一架极大的双匹马车,女眷全都合坐在一块儿。

长亭想了想,许是一则真定大长公主害怕最后一步功亏一篑,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二则或许方便大长公主与她说话。

恰好,长亭两个缘由都猜对了。

一上马车,真定大长公主看了看长孙女眼下的乌青,伸手拍了拍长亭的手背,温声安抚,“昨儿个没睡好吧?”

长亭赶忙埋下头来,平白无故脸上升起一阵羞赧,点点头。

“阿娇,别怕。”真定大长公主声音沉得低低的,“到了平成就挨着我住,吃喝住行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阿纷的手伸不到那么长,等阿英回来尘埃落定,你与阿宁就更不用怕了。”

长亭再点头。

怕就怕,真定大长公主做得太过太明显,叫陆纷鬼迷心窍。

一母同胞的兄长都下得了手。

就算是母亲,又能怎么样?

狠下一颗心,豁出一条命,照样说铲除就铲除。

长亭反手握住老人的手。

未知即恐惧。

长亭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大恐惧。

用过午膳后,娥眉将满秀与白春拉到外厢交待陆宅的细碎琐事,上到各房主子,下到浣衣各司房的下人仆从,娥眉声音高低起伏如碧波小湖,长亭在昏昏欲睡补觉中听了个全——娥眉确实教得很仔细,难得连“小司房的王妈妈喜欢喝疙瘩汤,再加两勺辣子”的话都说了…

作为一个近身服侍的大丫头,娥眉不可谓不尽职,可…洗衣服的王妈妈喜不喜欢吃辣子,真的不管上房的事儿啊…

大家伙的都紧张得如临大敌,连身边的丫鬟都谨言慎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定大长公主本眯着眼数佛珠,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敛了敛手里头的佛珠,揽在掌心里,温声道,“逗得我连经都没诵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提了提音量,言简意赅地亲自管教,“其实做下人的记得一条便够了。主子只有一个,别的人都是别人家的主子,不用管。”

外间娥眉恭谨唱声称是。

真定大长公主话头一转,看向长亭,慢下语调来,“下人有下人的准则,下人的天就是主子,满心满眼都是主子,如此就算蠢点钝点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慢慢教,只要她做到这一点就是好样儿的,就算做到头儿了。可人的地位不一样,担在肩上的职责就不一样。我们的眼睛装的是什么?”

这是突击教导?

长亭想了想。

她要什么?

突然一下愣住。

她的眼睛里…应该装什么?

“我们的眼睛里装的不是内宅女人,细琐杂事,更不是以极卑微的姿态揣摩男人心事,这样活得不会快乐。”真定大长公主伸手将长亭的散发别到耳朵后面去,“我们的眼睛里装的东西应当有三样,自己、善良与勇气。”

长亭怔愣地看向真定大长公主,突然间好像看到了陆绰。

每次抵达目的地都好像那时辰计算得很好,马队赶在城门闭合之际抵达平成,隔得极远,长亭便听见了马车外难以抑制的欢呼声,有兵士们的如释重负,也有重归故土的欢天喜地。

小阿宁趴在软枕上将马车帘帐一把撩开。

古城墙上两个大字儿,铿锵有力且饱经风霜。

平成!

他们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近千人的性命,难以计算的阴谋手段,终究回到了这里。

对长亭来讲是回,对长宁来讲是往。

长亭靠在车厢内壁,从幔帐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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