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六章谈亲
回到光德堂已经是第二日入暮了,光德堂角门开着,陈妪与满秀一左一右候在墙角下,轿子一放,陈妪去接陆长英,满秀帮忙撩开轿帘,一看这不过几日不见,自家姑娘都尖出了个下巴了,不觉悲从中来。
“...养了两年好容易养出来的膘哟!跟过个冬似的,全没了!”
满秀神容极为悲愤。
长亭突然就不是很想出轿子了。
膘没了,能怨得着她吗,她也不是很想膘没了啊,毕竟是吃的自家米粮长出来的肉啊...
陈妪目不斜视先朝陆长英福一福,再向长亭鞠了一鞠,眼神如蜻蜓点水样在蒙拓身上看了三下,士家几百年的规矩,陈妪举止间十分合乎规矩,可眼神里却分明透露着十足不情愿,陈妪最后向蒙拓躬身屈膝,手背贴额,头一回极为郑重地行了个尊礼。
蒙拓赶忙侧过身去,没受陈妪的礼就算是还了半礼。
“大长公主很是欣慰。”陈妪看蒙拓没受她礼,也不喜也不恼,转过头来,再看向陆长英,语气极为慈蔼,“然后请大郎君用过羹汤之后去跪一跪祠堂,哭一哭父母,再去荣熹院见她老人家。”
长亭一下子就乐了。
她到城墙上头这事儿可是瞒着真定大长公主的,真定大长公主近些年全然不管事了,故而她专挑夜半三更出去时辰上便掐得极准,钥匙和对牌都在她自个儿手上捏着,故而她静悄悄地出二门和大门出得极为顺畅,等到第二日请安,真定大长公主反应过来她没在府里时,她怕是一早就出了内城了。那时候再想将她揪回去可就难了!
陈妪重新将视线对准长亭,长亭登时后背一直,大义凛然。“这都是哥哥的主意!”
陈妪慈爱地俯身理了理长亭的裙裾,口吻怜爱。“当然是大郎君的主意,叫我们家大姑娘受苦了...大长公主直念叨您,二姑娘与胡姑娘也念,也不带身换洗衣裳去...先去泡一泡澡再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个一早等大郎君跪完祠堂,一块儿去给大长公主问安可好?”
“自是好的。”长亭笑道。
陈妪再朝蒙拓福了一福,“也不知道蒙郎君在兄弟里行几,便一直草草称呼蒙郎君...”
“行三。”蒙拓见缝插针地接话。
陈妪当下改了口。“还是给三郎君收拾的流芳斋,您看看住得惯住不惯?若缺个什么物件儿,只叫小厮与白总管说便可。”
陆长英别过脸去。
流芳斋都快成蒙拓个人专属别院小馆了!
送她们回来,蒙拓在那儿住了近百日,之后石猛来,蒙拓又住那儿,再之后来抢亲又安置着住那儿...来来回回都住了三趟了,如今才想起来问他住得惯住不惯...
蒙拓一张脸黑黢黢的看不清情绪,可语气一改往日的平淡无波,结结巴巴的。好像有些受宠若惊。
“住得惯住得惯...流芳斋很好,很清净,哦。我不是说偏僻,我的意思是很好...”
陈妪轻笑一声,语声和婉,“您说很好,做仆从的也跟着欢喜。若仆从们有怠慢,您尽可告诉奴,陆家待客人是一套章法,待自家姑爷又是一套章法。”
陆长英的脸再往外别了点儿。
蒙拓埋首点头,大红灯笼照着。长亭觉得他脸上好像也有点红。
陈妪从小丫鬟手上拿了柄重锁,佝身恭谨。“三郎君快马加鞭赶路怕也有些累了吧,奴让小丫鬟带着您去流芳斋吧?明日晨早。大长公主说要赏筵,您若有闲用过筵再回邕州也不迟呀。”
“有闲,有闲!”蒙拓紧跟着答,脚下跟着有些雀跃。
长亭目视着蒙拓出了外院,再目视陈妪锁了二门,一下子觉得浑身都乏,冲自家兄长咧嘴一笑,便领着满秀回研光楼看妹子和玉娘去。
陆长英把脸越别越向外,一不留神,脖子险些没被闪着。
长亭回研光楼时,小阿宁一早便睡了,玉娘还等着她,先推着她去里间泡澡,隔着屏风同她闲话,“...也不把我带着,去什么城墙上撑着呀?阿宁睡一觉起来自家姐姐不见了,又不敢同她明说,只能安抚说你去施粥安定民心去了...”
又不是攻破城门流离失所了,她干嘛去施粥啊?
长亭泡在水里笑起来,“阿宁信吗?”
“这话骗骗我还成,你自己说阿宁信不信!”玉娘很有自知之明,“后来瞒不了了,就一五一十同阿宁都说了,阿宁嘴上不说,却收拾东西去守陆公灵堂,一连守了三日。”
长亭将头闷在水里,咕噜了几个泡泡,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她总算是将阿宁有惊无险地拉扯大了,并且拉扯出了一个正直、善良、温和的好姑娘。
长亭抹了把脸,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暖榻软软绵绵的,玉娘索性抱了枕头来挨着长亭睡,说了许久的话,说起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再说起符稽的激将,最后说起蒙拓带着重骑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从稠山俯冲直下,玉娘揪着被角压低声音尖叫,“邕州他不要啦!?”
长亭忙拍了拍玉娘手背,示意她小点声小点声,想了想,睁大眼睛看向帐罗布,“我与哥哥本预备守十日,若石猛要出兵解围,十日足够或是石闵或是石阔带兵来豫州了,如果石猛不出兵,就让黄参将从后包抄,再让小秦将军倾全城之力剿灭他们,就算这场战役之后,平成尽是老弱伤残也不怯场...我也没想到是蒙拓来的,而且来得这么快...”
玉娘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