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中的饮宴仍在热烈地进行,郭之琮等当地望族拼命巴结卢象升,无非就是让卢象升能驻军涿鹿镇,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卢象升之前屡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们立即转移到宣府去,这次却一反常态满口答应,并命中军官立即布置防务。
很快,卢象升的天雄军和李定国的轻骑兵就行动起来,先是控制了城墙和四处城门,随后把各条大街小巷也封锁了,说是巡抚大人有令,为防有奸细混入,暂时全镇戒严,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外出。镇中百姓倒也没多想,心想如今兵荒马乱,在家里呆着总比出去安全些吧。
孰料刚过申时,镇外突然再次杀声大震!中军官大踏步闯进正厅禀报道:“巡抚大人,鞑子去而复返了!而且此次比上次人马更多,至少在万人以上!”
郭之琮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本来他认为满清入寇,肯定会去攻打京师,或者就去抢掠保定、河间等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区,而他的老家涿鹿镇靠近宣府,鞑子未必能打到这里来。即使今天上午土城被清军包围,他仍然抱有侥幸心理,幻想着这不过是清军的小股骚扰部队,只要卢象升坐镇涿鹿,清军肯定会知难而退。
可是没想到连半天都没过,清军竟然又杀回来了!郭之琮现在更把卢象升视为救命稻草,紧紧拽住他的袍袖,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巡…巡抚大人,老朽全家近百口的性命,都系在巡抚大人身上,还望巡抚大人再逞神威,力保涿鹿镇不失!”
卢象升则双眉紧锁道:“学生自当死战以保百姓,现在我马上率军去应战。此次鞑子来势汹汹,非比上次,镇中绝不可有闲杂人等出入,以致妨碍官军守城。阁老请在府上安坐,学生去了!”
说罢卢象升即大踏步走出郭府,李定国等人也跟着出去。郭之琮还想派家丁上城去看看战况,却被卢象升手下的军士挡住道:“奉巡抚大人命: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擅自出门,否则以军fǎ_lùn处!”
郭之琮也只好心惊肉跳地在府中苦等。只听土城外人喊马嘶、金鼓大作,并不时传来鸟铳声,想是战斗极为激烈。过了不到一刻,忽见被硝烟熏得满脸灰黑色的卢象升急匆匆闯进来,一叠声地催促道:“阁老,土城守不住了!”
“啊!”郭之琮登时傻眼!他已听说了清军在遵化、蓟州等地屠城的残酷手段,如今同样的厄运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焉能不怕!
“为今之计,只有立即弃城,退往宣府!”卢象升面如寒霜地道,“学生还可再阻鞑子半刻,半刻之内,全镇百姓必须从北门撤走,阁老宜速启程!”
郭之琮虽然爱财如命,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肯放弃他的家产,可现在清军的屠刀都快砍到他的脖子上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郭府上下立时一阵鸡飞狗跳,郭之琮在几位妾室的搀扶下惊慌失措地上了马车,只捡着最值钱、最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胡乱抓了几把,至于他平时钟爱的奇石等物,只好去他娘的了。
这时涿鹿镇的大街上已经乱作一团,孩子哭大人叫,都乱纷纷地涌向北面城门。好在卢象升还派了些军士维持秩序,全镇千余名百姓出城还算顺利。刚出城门,只听身后杀声更近,料是清军已经杀进城中。众人更加惊慌,没命地沿着官道狂奔起来。
这一口气就跑出半个多时辰,土城已在身后消失,喊杀声也渐渐弱了下去。郭之琮惊魂甫定,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向后眺望,只见土城方向有大股黑烟升腾上天,看来清军必是在城中放火了。一想到自己那祖传了多少辈的“进士第”就这样毁于战火之中,郭之琮心疼得老泪纵横,却又自我安慰地道:“好在人没事,不幸中的万幸啊!”
又过少时,身后马蹄声滚滚而来。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清军追上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卢象升率兵赶至,郭之琮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问道:“巡抚大人,涿鹿镇怎么样了?”
“清军已经攻陷土城,官军伤亡惨重。”卢象升面色凝重地道,“现在鞑子正在城中抢掠,我们只有撤到宣府才算安全。事已至此,阁老也不必太过伤心,待回城之后,学生自当与袁总督筹画,尽快收复涿鹿。阁老请先行,学生还要在此断后。”
郭之琮如今已成丧家之犬,虽然一肚子没好气,但见卢象升身上的袍子已经被弓箭射穿了几个洞,显然刚才战况极为激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垂头丧气地继续赶路。
见郭之琮的马车渐渐走远,卢象升却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这时李定国也率领麾下赶了上来,卢象升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仰天大笑道:“李将军,你这招假扮清军攻城之计虽然管用,却实在毒辣了些!这要是走漏消息,让郭阁老知道是本官在给他演戏,他非得狠狠参我一本不可,哈哈哈哈!”
李定国却微微一笑道:“圣上曾对末将说过,非常之时,须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而且必须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否则就会因小失大。现在虽然涿鹿镇百姓财产损失不小,但人都平安转移了,说起来巡抚大人仍是奉旨行事。即使官司打到圣上那里,有理的也是巡抚大人。”
卢象升听了若有所思道:“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此说倒十分新颖,这是圣上亲口说的?”
宣府距涿鹿不过五十里,即使老百姓走得慢,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日落西山之时,还是陆续赶到。卢象升刚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