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理五省四府军务、兵部尚书卢象升率领官军开进郑州时,他的心情异常沉重。这座在当时并不算大、历史却很悠久的县城,已经被战火蹂躏得千疮百孔。面向黄河的北城墙已经基本上不复存在,城中的民房几乎全毁了。虽然大部分是被洪承畴拆了用来巩固城防,可也有一部分是被官军失准的炮弹轰塌的。望着侥幸活下来、在街头瑟瑟发抖的难民,卢象升深感内疚,甚至觉得自己也是他们的加害者之一。
洪承畴的负隅顽抗,完全出乎卢象升的意料之外。自从黄河南岸被官军突破后,叛军退守郑州和开封两座城池,意图以坚城为依托,继续截断南北通路。
按照卢象升最初的想法,既然洪承畴坚守不出,可以用一部分兵力围困郑州和开封,他自己则亲率天雄军星夜驰援被李自成等流贼重兵围困的彭城。
可是这个建议被朱由检断然否决。朱由检认为,在西、中、东三路叛军中,洪承畴的中路虽然兵力相对最少,却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也是叛军的核心主力。虽然在黄河没能挡住官军,但洪兵主力尚存,再加上临时拼凑的部队,亦不下四万人。
洪承畴老奸巨猾,如果对他压力稍轻,万一他突然孤注一掷,从郑州和开封向北突过黄河,那朱由检可就受不了了。因为北直隶一带非常空虚,朱由检还得掉过头去追洪承畴,那他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所以虽然明知彭城危在旦夕,朱由检也不得不要求卢象升集中全力,先把郑州和开封拿下再说。而且主攻部队仍然是孟拱,朱由检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稳稳地、堂堂正正地击溃洪兵,让洪承畴的所有阴谋诡计都无从发挥。
于是从越过黄河那一天起,卢象升就率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郑州、开封发起了进攻。做为主力的孟拱部一分为二,分别进攻郑州和开封;卢象升的天雄军和李来亨部攻郑州,郝永忠部攻开封。其实除了孟拱以外,其他各部都是骑兵,在攻城的时候出不了多大力,只是负责保护孟拱的部队,让叛军不敢冲出城来。
攻城的过程说起来很简单。就拿郑州来说,官军扎住营盘后,首先架起射程较远的元戎炮和逍遥炮,对郑州的城墙进行轰击。这时候叛军刚败回郑州,自然是坚守不出。于是孟拱就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仍是以沙袋构筑前沿阵地,步兵进驻巩固阵地,速射炮、开花炮等射程较近的炮前移。确认叛军不敢出来之后,阵地就一点一点地往前蹭,直到距离城墙不足百步,鸟铳都可以打到城头为止。
叛军过去也有大炮,但是在黄河之战中已经让官军炸毁了,所以对官军这种强行推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的应对之法就是缩起来,尽量减少炮击造成的伤害。
而孟拱也毫不客气,调集所有元戎炮、逍遥炮和速射炮,对城墙进行齐射。第一次齐射,郑州北门上的城楼就被掀飞了,在那里指挥守城的一名叛军“参将”和数十名士卒当场被轰成肉饼,自此叛军再也不敢在城上露头。
接下来官军的炮火又转向城墙,继续猛烈轰击。郑州这样的小县城,城墙都是夯土墙,虽然保存得还算不错,但又怎能禁得住炮弹的轮番轰击。很快,靠近城门的一处城墙就被轰塌了,李来亨等将领便跃跃欲试地请战,想从城墙豁口中直接杀进去。
其实按照卢象升的性格,他恨不得第一个策马进城。然而朱由检早有严旨:叛军兵力甚众,如不歼灭其主力就展开巷战,一定会遭到很大损失。因此不得急于进城,一定要最大程度地发挥火炮的优势,把洪承畴轰得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再发起总攻。
因此卢象升只得拒绝了李来亨的请战。而叛军也相当顽强,官军还没开始进攻郑州,洪承畴就命手下拆除老百姓的房子,此刻便强令百姓用拆下来的建筑材料去堵豁口。
百步的距离实在不算遥远,官军从阵地上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是老百姓在搬东西堵城墙。这下孟拱可犹豫了:再开炮,岂不是轰到老百姓了?
他赶紧请示卢象升,卢象升咬了咬牙道:“洪承畴无耻至极,竟以百姓做挡箭牌。我们当然要尽量避免误伤百姓,孟拱,你换个地方开炮,看洪逆堵不堵得过来!”
孟拱只好命炮兵调转炮口,换了一处较远的城墙开火。齐射数轮之后,这里也被轰开了,洪承畴依然命百姓封堵。就这样,在攻城的第一天,炮火把郑州北城墙轰开了四个豁口,却都被洪承畴堵上了。
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卢象升等人心急如焚,连夜商议攻城之法。既要尽快拿下郑州,又要尽量零伤亡,还得顾及城中的百姓,这仗实在难打!
但是再难打也要打。经过众人的集思广益,第二天官军改变了战术,一方面继续用大炮猛轰城墙,另一方面,派一部分步兵继续向前推进,直到离城墙仅有四五十步。反正叛军早就不敢在城墙上驻守了,也不用怕敌人的弓箭。
在这里,官军先是用最快的速度,用沙袋垒起了一座瞭望台。台高四丈,已经超过了郑州城墙的高度,上面的士兵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叛军在北城墙后面的布防情况。
他立即用旗语告知后方炮兵,炮兵马上集中火力,对着叛军聚集最多的一段城墙猛轰,顷刻之间就轰塌一块。然后不等叛军反应过来,猛地一轮速射炮齐射从豁口打进去,几百名叛军瞬间报销!等洪承畴又调百姓过来堵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