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长弓射敌,把闯营中的诸将都看得目瞪口呆。李自成更是吃惊不已,立即明白眼前的敌军绝非一般的官军,他们装备的长弓,端的是威猛无比。幸亏对方只动用了十张长弓,若有个几百上千张,自己的前锋还不得全军覆没。
其实他哪里知道,朱由检的全部家当也就是这十张了。那日本长弓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一名熟练工匠也需耗费数月才能制成一张,价格也是极其昂贵,居然要一百两银子。
当时李贞妍嫌贵,没舍得多买,朱由检得知后虽然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点埋怨李贞妍。心想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先进武器就是再贵,也得花大价钱买过来,首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等自己的工匠也能仿制以后,成本自然就下来了。
而且就算现在朱由检有一百张长弓,他也没法一起使用。因为长弓可不比短弓,将弓拉满需要极大的力气,若想持续发射,必须经过艰苦的训练才行。目前秦兵中能熟练使用长弓的,也就只有这十来个人。
却说郝摇旗见手下纷纷落马,不由得勃然大怒,催马就向敌军冲去。李自成怕他有失,忙命数十名骑兵一起冲锋,确保对敌军的人数优势。
长弓虽然厉害,但射速怎么也比不上火器,想伤郝摇旗这样的大将,显然是不可能的。李来亨等人根本也没想恋战,见流贼开始冲刺,拨马便走。
郝摇旗等人奋力追了一阵,见敌军始终在百步之外,又怕前面有埋伏,只得悻悻地勒住战马,打算回营休息。
可他们刚一转身,又有几支弓箭射了过来,将一名骑兵射下马去。郝摇旗简直都快抓狂了,立即纵马去追,可敌军放了几箭之后,仍是扭头就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在后面观阵的李自成看出端倪,立即鸣金收兵。郝摇旗等人只得气急败坏地往回返,途中还被牛皮糖一般的李来亨追着射了一阵,又付出了几条人命的代价。直到郝摇旗退入本阵,李来亨才停止追击,却故意挑衅般地跳下马来,好整以暇地从死人的身上收回箭支。
“闯将,你为什么鸣金啊!”郝摇旗吃了个闷亏,恼羞成怒地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让我率领本部骑兵冲出去吧!今天我不杀了那个小兔崽子,就把姓倒过来写!”
李自成却冷静地道:“摇旗,不要冲动!你没看敌军是在故意引诱我军么,若贸然追击,必中埋伏。而且对方的马脚力比我们好,箭射得比我们远,就是再多人去追,恐怕也追不上,只会平添伤亡。”
“难道就这么算了,当个缩头乌龟?”郝摇旗忿忿地道。
李自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乌龟”、“王八”这样的字眼。郝摇旗虽然说者无心,他却是听者有意,当即冷笑道:“谁说算了?派五十名盾牌手慢慢压过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再选四十名骑兵从两侧迂回,封死他们的去路!”
众将听罢均大为服气,心想闯将不愧是闯将,到底比只知道拼命厮杀的郝摇旗善于用兵。刘宗敏当即分兵派将,很快便组织起五十名盾牌手,从营中大摇大摆冲了出来。而四十名骑兵则兵分两路,悄悄地从后面绕道而行,企图截断李来亨的退路。
但此处可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在这种地形下,骑兵的机动能力严重下降。这四十名骑兵在山丘中绕来绕去,速度还赶不上步兵,不由得叫苦不迭。
而李来亨等人见对方派盾牌兵来进攻,既不放箭,也不撤退,就那样在原地歇了起来。有几个嗓子好的,还故意唱起了陕北的《信天游》:“一枝那个杏花花哟红艳艳,春天那个一到哟爬到了墙外边;翻山的那个鹞子哟看对了眼,一叼就叼走了哟咿呀呼嘿!”
任谁都知道,这分明是拿那高杰和邢氏偷情来寒碜李自成。闯营中人虽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怎么想的都有。还有不少人暗中佩服高杰,心想人家那才真叫潘驴邓小闲。你李自成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还被射瞎了一只眼;这还不算,居然还惦记着“秦淮八艳”中的陈圆圆!你都这样了,老婆不红杏出墙才怪!
李自成听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可他这个人有个常人不及的特点,那就是异常坚忍。尽管遭到如此辱骂,他仍不为所动,死死地盯着战场。心想挨几句骂算得了什么,只要盾牌兵能吸引并拖住敌人,骑兵再包抄成功,必能将这股敌军一举歼灭。到时候最好将那唱歌的人生擒活拿,自己再一寸一寸地将他活剐了,看他还能不能唱得出来!
可当盾牌手行进到距敌军五十步左右时,李来亨突然将长枪一举,大吼一声,率领麾下骑兵就冲了上来!
这个变化又出乎李自成意料之外。他原以为敌军虽弓箭厉害,却见人就跑,显然是近战水平不行。孰料李来亨竟猛地发起冲击,顷刻之间便杀入盾牌兵阵中。
那些盾牌手均是一手举着大盾,一手握着短刀,行进速度比普通步兵更慢。那些大盾也均为木制,挡弓箭还行,又怎能抵御骑兵的冲击?当即被李来亨枪刺马踩,搅得一片大乱。
“上,给我围住他们!”李自成忙大吼一声,郝摇旗赶紧催马出阵。可李来亨等人并不恋战,从盾牌兵中冲杀一圈以后,又旋风般地败退下抄的骑兵翻山越岭回到小路上时,秦兵早已退得远了。
“我贼他妈!”一向冷静的李自成也不禁爆了粗口,如此既凶猛又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