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科举考试中最高等级的殿试,其实却是最简单的,因为无论成绩如何,考完之后都能做官,无非是排名先后而已。一般成绩靠前者,往往会被选入翰林院,虽然初期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煎熬,但因为一直接近权力的中心,以后就有机会入阁拜相,最次也能做到个六部侍郎、郎中。
而成绩靠后者,一般会外放,也就是担任地方官员,从七品知县做起。虽然从知县升到阁部大员难度极大,但山高皇帝远,油水却比在朝中肥得多。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官尚且如此,贪官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很多人倒宁愿成绩靠后,外放捞实惠。
不过殿试的试卷一发下来,却出乎所有考生的意料之外。过去殿试只考“策问”,即皇帝提出一个时政问题,考生讲述自己的见解。
但是这次的试卷却并非策问,而是罗列出一大堆官职,让考生填写任职意向,并说明理由。众人心想这算什么考题?但既是殿试,也没人敢造次,只得认认真真地阅读起来。
可是这一细看,相当多的考生都大失所望。过去进士任职,无非就是翰林院待诏和知县这两种;可试卷上列出来的,却至少有数十种官职之多,当然全是正七品以下小官。比如:
知县,正七品,一县主官,掌管一切事务。
县丞,正八品,辅佐知县管理全县事务。
县主簿,正九品,管理全县的文书账册。
县典史,无品级,掌管缉捕、监狱。
府推官,正七品,掌一府刑讼之事。
按察司经历,正七品,相当于都察院在地方的办事员,监察地方官员。
中书舍人,从七品,协助内阁处理奏章。
提举,正八品,负责一项具体事务的襙作,如制盐、水利等。
大使,正九品,职责与提举相近,但级别又低了两级,多供职于过去朝廷认为不太重要的职能部门,如承运库、颜料局、皮作局、织染所等。
待诏,从九品,即翰林院最低级的官员。
教授,从九品,负责督导地方上的教学与考试事宜。
这些官职里,像知县、中书舍人这些都是比较受欢迎的,因为要么有实权,要么可接触到朝中高官。可其他官职就实在太卑微了,与胥吏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些官职一般都是世袭的,朝廷任命只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朱由检见众人狐疑,便朗声笑道:“你们是不是嫌有些官职太小?朕告诉你们,任何官职都有他的用处,任何一个岗位,要想把它做好、做到极致,都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而且过去像县丞、主簿、典史这样的官职常常世袭,也不能升迁,朕认为这很不正常。自今日始,这样的官也要纳入吏部的考核之中,能者上庸者下。你们要是做得好,很快就可以升迁,入阁拜相也并非不可能。
“另外,朕让你们选官职,是想看看你们对哪种官职更感兴趣,觉得自己有能力、有动力做好。若你选的官职,事实证明你不能胜任,朕也只要将你们降级罚俸,可要想好了再选哦!”
虽然如此,选择“知县”、“中书舍人”和“翰林院待诏”的人还是占大多数。朱由检也预料到这种情况,反正这只是考生们的意向,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但也有些考生,主动选择了更“卑微”的官职。比如朱由检颇为欣赏的熊汝霖,他的任职意向就选择了品级最低、低到没有品级的典史。他的理由是:典史掌握一县衙役,肩负着缉盗的重要责任。如今浙江一代倭寇猖獗,他情愿回家乡做个小小的典史,保境安民,维护大明海疆。
又如袁枢,朱由检后来才知道他竟是袁可立之子。袁枢却并不想倚仗父亲的职位与威望提携自己,而情愿做一个九品主簿。他认为现在各地衙门账目混乱,贪腐情况十分严重,户部收不上赋税,自然也会间接影响到边军粮饷的补给。如能让他做个主簿,他保证可在一个月之内将任何一个县的所有账目梳理清楚。
当然,最让朱由检欣赏的,还是黄宗羲给出的答案。这些官职黄宗羲全不要,坚持要去户部,哪怕没有官职,做个文书小吏也成。
黄宗羲认为朝廷的赋税制度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程度。一方面,“天下之田赋日增”,并产生了三个严重的危害。一是“积累莫返”,即每次税制改革以后,不管怎么改,老百姓的税赋水平总是在提高;二是“所税非所出”,即田赋折银,在折银的过程中会有盘剥百姓的情形发生;三是“田土无等第”,即不分土地的肥瘠程度,也不管种植的是什么作物,一律按一个标准收税,造成事实上的不公平。
而在另一方面,大批的商人经商收入远超种田,这部分收入却没有或很少征税。朝廷以农为本没有错,但是赋税仍以田赋为主,实际上是鼓励农户弃农经商或是做工。如果粮食够吃,这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连年闹饥荒,种田的人却越来越少,收成自然也连年下降,田赋则全压到继续种田的农户身上,那些经商赚大钱的商人富户却逃避了赋税,这又是极其严重的不公平。
因此黄宗羲坚决要求到户部任职,那样他就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深入的调研,并提出一整套赋税改革方案。现在这个方案当然还没有,但黄宗羲已经提出一个原则,那就是“崇本抑末”。
所谓“崇本”,即是把农、工、商都视为立国之本、赋税之本,加大对工商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