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其他阁臣,朱由检对孙承宗、王在晋和袁可立这三位老臣,一直是另眼看待。这不光是因为三人皆与朱由检有旧,更因为他们做为吏、户、兵部尚书,承担了大量的事务性工作。自从起复以来,三人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并且刻意回避与东林党人争权夺势,这一点让朱由检非常感动。
比如王在晋,做为户部尚书,全国正常岁入一共就三百多万两银子,军饷和官员爵位俸禄就占去了绝大部分,再加上过去的欠饷,支出已经超过收入。从去岁到今春,全国又是普遍大旱,尤以陕西、河南等地为重,更兼流贼肆虐,岁入就更少了。在这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情况下,若不是王在晋与户部侍郎毕自严等人殚精竭虑、精打细算,恐怕朝廷连维持正常运转都困难。
又如袁可立,做为兵部尚书,他掌管全国百万官军,乍听起来是威风八面,实则比户部更难。这个时代的兵,有个戏谑的称呼叫“丘八”,是讽刺军人不通文墨,误将“兵”字当做竖排的“丘八”二字,其素质可想而知。
这些人可不像读书人一样讲什么礼义廉耻,打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要饷的时候却一个赛一个蹦得高,不给就要闹事,甚至是哗变。中原流贼肆虐,其中有不少过去就是官军,如今领不到饷了就倒打一耙。而没哗变的官军也好不了多少,吃空饷、杀良冒功、养寇自重这些活一样也不少干,朝廷还得想方设法哄着他们。
幸亏袁可立德高望重,门生遍及天下,各地文官武将还都卖他几分面子。朱由检登基半年以来,各地卫所官军总算没再出什么大乱子,这都已经让朱由检烧高香了。
这次朱由检召见二位老臣,却是另有要事。他首先传入袁可立,赐座后问道:“尚书大人,刘兴祚到京师了么?”
袁可立忙奏道:“臣奉陛下密谕,派可靠之人连夜去登州传旨,刘兴祚一行奉旨即行,昨夜刚刚抵京,暂住在臣府中。”
朱由检听罢微微颔首,立即派燕凌去袁府,将刘兴祚秘密宣入宫中。
要说起这位刘兴祚,也就是过去的刘爱塔,还真是饱经坎坷。他本是汉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女真人掳走为奴,后来凭才干得到努尔哈赤赏识,甚至成了老奴的女婿。但他一直心向大明,在袁可立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毅然回归,还把重病在身的努尔哈赤骗到金州。毛文龙跨海突袭得手,将已惊吓而死的努尔哈赤斩下首级,这就是“金州大捷”。
按理说这么大的功劳,无论如何也要给刘兴祚封个总兵。可当时袁可立被阉党排挤去职,毛文龙又想把金州大捷的功劳据为己有,刘兴祚乘船抵达登州以后,处境相当艰难,始终无法获得朝廷的信任,更别提担任正式官职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也都在金州之役中死去,只有数十名忠心耿耿的亲兵跟随,心境十分凄苦。
所以刘兴祚今天能得到皇帝的召见,其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进养心殿,刘兴祚就跪倒重重地磕了七八个响头,痛哭失声道:“罪臣刘兴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袁可立忙沉声责道:“刘兴祚,君前奏对,怎可失仪?”
朱由检却从御座上下来,亲手将刘兴祚搀起微笑道:“刘将军何罪之有,你是老贼授首的大功臣呀。说起来,你我也是生死之交呢。”
刘兴祚忙重新跪倒道:“当日若非陛下舍命相救,臣早已让毛文龙杀了…”
“那什么,这段往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哈。”朱由检尴尬地笑道,心想当时自己为了戚美凤偷着前往登州,后来阴差阳错又发生了好多事,虽然最后有惊无险,毕竟是擅离藩地,传扬出去不好交待。
刘兴祚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忙转换话题道:“陛下今日召臣前来,不知有何旨意?”
这就说到正题了。朱由检屏退左右,养心殿内只剩下他、刘兴祚和袁可立三人,这才略带歉意地对刘兴祚道:“朕是有一项艰巨的任务想交给你做,只是太委屈你,怕你不肯…”
刘兴祚立即跪倒连连叩头,额头都磕出了血迹,哽咽着道:“陛下对臣有再造之恩,无论陛下要臣做什么,臣赴汤蹈火,绝不推辞!哪怕是陛下要臣项上人头…”
朱由检忙止住他道:“没那么严重,朕岂会杀有功之臣。不过你是从鞑子那边过来的,很多官员不信任你,认为你有通敌嫌疑。”
刘兴祚一听就急了,刚想披肝沥胆地向朱由检痛陈心迹,袁可立威严地盯了他一眼道:“你稍安勿躁,且听圣上剖陈!”
刘兴祚只好忍住,朱由检则微微一笑道:“朕自然相信你,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不过尚书大人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最近京师破获间谍大案,有汉奸偷着向鞑子派来的间谍传递机密情报。锦衣卫是抓了些人,但肯定还有暗伏的间谍,我们如果没有任何线索直接去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兴祚似有所悟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由检嘿嘿奸笑道:“这件事倒是给朕一个启发:既然鞑子有间谍,我们为什么不能来个‘还施彼身’?如果我们也在沈阳、辽阳、广宁等地有间谍,将鞑子的一举一动及时报回京师,必会对平虏大有裨益。
“不过这里面就有一个难点:鞑子派到这里来的都是汉人,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可我们派去辽东的间谍,如果不熟悉那里的地理环境、风俗习惯,可能马上就会暴露,不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