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誩“呵”地一声苦笑出口。
可能是因为对面的人一直没吭声,女人这次没停顿。
“小齐‘采访’我以后……我和我儿子隔了那么多年再次坐下来面对面谈话,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我当年丢下了他,再见面时还说了很伤人的话,他却没有丢下我——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正是因为太好,更显得自己罪过。
“如果人生可以重头来过,我希望可以亲眼看看这孩子的成长全过程,作为母亲……才没有遗憾。”最后,她平静地结束自己的发言,“您也,不该失去一个好孩子。因为感到遗憾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了。”
齐誩轻轻咬住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与沈雁的手指绞在一起,彼此下了不少力气,紧紧相扣。
心潮这才稍稍得以平息。
这时,女人忽然短促地“啊”了一声。齐誩一愣,转回去的时候看到她讪讪地把手机递了回来,神色忐忑:“……你爸爸挂电话了。”
——其实父亲没有一上来就挂电话,还听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齐誩勉强笑了笑,接过手机低声道:“没关系……谢谢阿姨。”
沈雁也忽然开口:“谢谢妈。”
那些话既是说给齐誩父亲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这个他心里清楚。
女人闻言怔了怔,随即眼眶微微一红,笑容填进了她眼角的鱼尾纹间,一层一层埋的都是杂陈五味。
发车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再多的话也不需要说,点到即可。
女人坚持自己拿自己的行李,让他们不用记挂,简单地告别后独自一人登上了回乡的客车。
齐誩陪沈雁目送客车渐行渐远,出站之后两人还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齐誩拍拍他的肩,才一同回去。
回到城北,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齐誩忽然停下脚步,喃喃道:“对了,小狗。”
沈雁轻轻侧过头看住他:“什么小狗?”
“出车祸被送进医院的小狗,你负责手术的那只。”齐誩若有所思,说到这里,便朝他淡然一笑,“因为那场手术,你差一点赶不上比赛呢——还记得吗?”
沈雁点点头。
那只狗狗的原主人认为撞过的狗不是死也是残,当场遗弃了它,还是由好心人送到医院的。
“它现在还在医院里面待着吗,有人提出过要养吗?”
“还没有,它的伤势比较严重,很多人会担心有后遗症什么的而选择其它小狗。它已经基本恢复,不过目前还无处可去。”
“嗯……”
齐誩仰起头静静思忖片刻,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两声。
不等沈雁问他,他自己已将想法全盘托出:“如果没有人愿意收养它,那我们来收养它,好不好?”
或许是猜到他会这么说,沈雁没怎么惊讶,只问:“我个人没有意见,不过我们今后去北京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去北京,届时一定会租房子住,房东让不让养宠物是个大问题。
小归期是猫,体型小又不吵闹,房东实在不愿意的话要偷偷养也容易,狗狗就比较为难了……
“不方便多多少少都会有,但是我相信能解决的。”齐誩以自己一贯的乐观主义精神微微笑着担保,挨过去拉住沈雁的一边衣角,低声道,“这只狗狗曾经被人遗弃过,所以我想把它带回去,让它知道——伤残也好,有后遗症也好,这世上总会有人愿意收留它,给它一个家。”
末了,用女人今天的话缓缓补充完。
“这样将来我就不会觉得遗憾——”
沈雁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坦然自若的表情,良久也低头笑了笑,“嗯”地答应一声。
——【大雁】。
狗狗的新名字。
虽然“雁北向”指春天,不过古人还是习惯将“雁天”视为“秋天”,而秋色自然是谷物成熟后的金色。
狗狗的毛皮便是这种麦穗般的浅浅的灰金色,而且为了和小归期对称,所以起名为“大雁”。
齐誩架着小归期的两边腋窝,把它抱到新铺好的小小被窝前,放下去。
“乖儿子,要好好打招呼唷。”
“喵?”
小归期忘性大,早把自己曾经见过狗狗一面的事情抛到猫罐头后面了,此时此刻被齐誩拎到这位新住客的面前,尾巴陡然翘起来作出十分警惕的样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对方瞧来瞧去,一边嗅,一边绕着狗狗踱了一圈。
中华田园猫。
中华田园犬。
即使前面四个字相同,也不能让小归期对最后一个字的不同而释怀——俗话不是说“猫狗不相容”嘛!
对方不动,于是小归期大胆地伸出爪子碰一碰。
还是不动,再挠一挠。
大约是小归期的存在感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大雁微微睁开一对乌黑的眼睛,却还是静静趴着看面前挥舞爪子宣示主权的小家伙,充其量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晃了晃,没有任何被惹恼的迹象。
小归期一挠再挠没反应,认定对方是一个好欺负的家伙,渐渐敢走近了,壮着胆子把鼻子埋在大雁耳根后面闻气味。
这时,大雁忽然抬起头,在小归期面颊上轻轻舔了一口,以示友好。
“喵——”小归期大惊失色,尖叫着跃开三四步,茫然不知所措地用爪子在脸上匆匆抓啊抓的,一副欺人不成反被欺的狼狈相。齐誩看到这里忍不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