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小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小小的身板坐的笔直,稚嫩的脸庞上偏偏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尚有些圆鼓的脸颊上一幅认真倾听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的朝臣叽里咕噜讲着深奥难懂的内容。小皇帝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半分不耐烦之色。
他身后重重叠叠的珠帘之下,偶尔从间隙中可窥见一华服端坐的人影。静默不动,隐隐透出的气势却令人不敢直视。
“陛下——。”一阵声嘶力竭的男声如响雷一般惊醒了朝堂。众人定睛一看,这人是曾经因为皇恩浩荡全族受到荫蔽,受封安国公的吴家第三代,安国公吴宥宁。魏国朝内官职日益饱和,公孙绿袄下令以后除了立下非凡功绩者不得加封侯爵。吴宥宁的嫡长子欺善怕恶,为恶之名在京城流传已久。公孙绿袄前些日子微服出宫时遇到,被这恶人当面冲撞了,回宫后下旨革去吴家四代之后的安国公侯爵。
此番吴宥宁之举也是有迹可循,他五体投地跪在朝堂正中央,双眼通红、满脸悲愤地指着珠帘之后的公孙绿袄,“陛下!妖后坐镇,牝鸡司晨,国之大乱。请陛下决断啊!”
吴宥宁此番话毕,朝臣之列又站出几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请陛下决断啊!”
半响,朝堂之上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憋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干出喘一声。
忽闻珠翠相击的清脆声响,磁性威严的女声响起,“如若陛下不答应,你作何反应?”无端地令人心中一惊。
“撞柱明志。”吴宥宁抬头挺胸,一脸傲气。
珠帘之后的公孙绿袄不怒反笑,“安国公好骨气。”她话语一转,冷冽的眼神中带着浅浅的柔和望着幼帝,悠悠开口道,“陛下,如何看?”
“朕只看到母后对魏国呕心沥血,何来国之大乱之说……倒是定国公你,当朝侮辱先皇亲封的监国太后,死也不能免罪。”小皇帝尽管年幼,但说起话来也是前后有理可依,咬字清晰,颇有大家风范的。
“陛下,您不能受到妖妇的迷惑啊,微臣衷心为国,天地可鉴啊陛下!”吴宥宁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吴宥宁见幼帝不耐烦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幼帝这番模样倒激起了吴宥宁心中几分志气。他撩起袍子,往最远的柱子冲过去。
“都不许拦他。”幼帝这话出口,那些侍卫和大臣都不敢有任何动作。
“砰”地一声重击,吴宥宁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来人,拖下去。”幼帝面无表情地开口,从殿外进来几个侍从将吴宥宁的尸体搬了出去,本来干净无污的地面上绵延出几条血痕。
“呵呵。”
公孙绿袄身旁的宫女撩起珠帘,公孙绿袄终于慢悠悠地露面了。她画着浓重的妆容,乌眉眼角皆高高地挑起,显出几分凌厉冷冽。绣着展翅欲飞金凤的玄色朝服,穿在公孙绿袄身上只将她修长身形拉长,减少了几分柔和,越发霸气凛然起来。
公孙绿袄清冷的双眼微微眯起,扫视下方那些惴惴不安的起哄者,带着居高临下之感,冷淡道,“还有谁,想要陛下处置哀家的。”
“臣不敢。”那些之前一脸坚定冒头的官员立刻摇头,满脸恭敬道。
“那便好。”公孙绿袄的嘴角勾起清淡讽刺的笑容。
***
玄陵,魏国自太|祖起便成为了皇室寿终正寝之地。
南山,和玄陵正遥遥相对。青山绿树,碧绿如茵,别有一番滋味。
公孙绿袄着碧绿色宫装,洗去浮华的她清新隽永的一如当年和景和帝初见时分。她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仿佛不曾被那些忧愁烦恼过。
“母后。”景文幼帝拉了拉公孙绿袄绣着花纹的精致衣袖。
“文儿。”公孙绿袄轻柔地拾起落在景文幼帝头上的落叶,然后蹲下,视线和幼帝齐平,“何事?”
“母后,那是何物?”景文幼帝遥指着对面一截凸出的石壁,隐匿在玄陵深处,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公孙绿袄的眼神蓦然间柔和了不少,她轻抚着景文幼帝的头,双眸间带着一丝怀念,“这叫帝后碑,是用来纪念一些人一些事的。”
景文幼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这帝是指的父皇,后是指的母后……父皇,是葬在里面吗?”
公孙绿袄未曾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庞漾起一抹轻柔的笑,温声道,“是啊,母后去了以后,皇儿要把母后和你父皇葬在一起的。”
景文幼帝紧紧地地拽住了公孙绿袄的衣袖,话语间透露着不舍,“母后,你不要丢下文儿一个人。”
“傻文儿,母后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呢?母后还要看你娶妻生子,把这魏国的大好河山经营好呢!”
景文幼帝使劲地点头,望着对面的帝后碑,神色间有些神往,道,“母后,父皇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当年也要像文儿这样起早贪黑,有读不完的书、练不完的武吗?”
听着景文幼帝童言无忌,他在外人面前如何认真正经,在她眼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公孙绿袄轻轻地拥住了景文幼帝的稚嫩的肩膀,温柔道,“文儿,你父皇是个英雄……以后你也能成为像你父皇一样的英雄。”
不远处,沈岳双眼柔和地望着公孙绿袄母子二人。握着佩剑的右手松了又合,他将目光完全放在公孙绿袄脸上,神色间有些眷恋。
“将军,时间不早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