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据他所知,厉王专-制暴敛,先前他身在楚地,厉王远在天边,自是毫无感觉,可现下他一路往北,已逐渐深入周国的范围,于是从不断接触到的人、事、物来看,曾经的耳闻慢慢变成了最真实的感触,与此同时,楚王的大度与宽宏让他在比较之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使他庆幸的自然是身在楚国一事,可相对的,他的心底难免升起了一丝堪忧,一方面是担忧那些谣言不知道会对楚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另一方面却是针对周人,这也与怪异现象一样,没什么国界之分,无论是周人还是楚人,总归都只是希望能够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但观言也深知此事他无能为力,更不是他该多嘴之事,他现在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该如何为眼下的难题出一份力,于是,他将一路所追寻的怪异事件都做了详细的调查,然后决定去往周国的都城,洛邑。
这日,他来到应国。
这是必经之地,但当他一到应国都城滍阳,仍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应皇天,应国,便是应皇天的出生之地,如今一见,只觉物阜民丰,雕楼画栋,入目皆是高耸华贵的建筑,凤阁鸾臺琳琅满目,观言不知道为何应皇天的母亲必须带着应皇天离开应国回到楚国,但想必是有某种重大的缘故,否则,何以会沦落到孤儿寡母回娘家的地步?这在任何国家,都不是一件能说得出口的事,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耻辱,虽然观言也觉得这很可能跟应皇天被视为不祥之子有关,不然,他的母亲也不会那样对待他,只是再如何,那时的应皇天也不过是个两岁孩童,一个孩童能有多不祥,多可怕?这让观言怎么想都不能明白,是以也总会为应皇天的遭遇而感到不平,奈何那时的他也不过才三岁,若换成今日,至少他能成为应皇天的助力,或者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再不然,总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只可惜,那些事实早已铸成,现在的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面想着,观言一面低头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步行,彼时街角转出来一辆缓缓而行裹有帷幛的车舆,因由四马同驾,是以人们见状早已纷纷避让两旁,观言进入中原已久,早知在周国的统辖下,这里国家乘车的规矩与楚国不同,楚国也有车舆,但不像周国这样讲究,而且大多数贵族出行时更喜欢骑马,但在中原诸国,用马的等级严格分明,只有诸侯与卿才有权乘坐四匹马驾驭的车舆,他这时远远见到,便也走到一旁,等候车舆经过。
他的思绪继续飘回到应皇天的身上,离开楚国那么久,也不知道应皇天这段日子以来都做了些什么,看他平常似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可重楼里又总会时不时多出来一些什么,若说离开楚国这一年间最想念的是什么,观言总觉得应该就是那座古里古怪又暗藏玄机的小楼了,只因他经常在偷得片刻闲暇之时就去到小楼,以至于小楼的存在在不知不觉间与惬意画上了等号,这就使得观言特别想念那样的时光,就算只是坐在里面发发呆,也变成了一种享受,更遑论每次前去,应皇天总会给他出一些难题或是讲述一些奇怪的故事,也会经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更不用提及那些美食和香茗,正是这样许许多多有趣而美好的回忆伴随着他度过了这一整年苦修的时间,也才会越发想念,只是不知道当他回去后,还会不会再如同以往,毕竟是自己不告而别在先,无论应皇天要怎么对他,他都毫无怨言。
观言随着思绪飘啊飘,飘了一阵之后,发现四周围静得异常,他猛地回过神,见到自己跟前多了一个大大的车轱辘,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赫然发现那辆车舆正停在自己的面前。
随即,车舆之中传来一个淡然而陌生的声音,道,“他也是巫师,把他一并带走。”
观言冷不丁一怔,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看自己,因他一离开楚地就已将自己身上醒目的巫师袍服换掉,却为何仍然能被人认出来?而车舆中人这句话的意思观言一听就能明白,厉王征召巫师的圣旨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各地的官差只要一见到巫师就要抓,哪里有巫师的踪影就往哪里追查,几乎到了全国上下都在强抢巫师并把他们送入宫的程度,只为了寻出一名厉害的巫师能施法早日寻到九鼎,或是解决异象的困扰。
只是他压根不料早已换上寻常百姓服装的自己,又是怎么被人看穿的?
而这车舆中的人,又是何方权贵?既有权力乘坐四马之车,还有当街带走疑似巫师之人的资格,于是当那人的话音一落,车舆后的官兵就气势汹汹冲上来,二话不说将仍有些愣怔又完全莫名的观言给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