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小露发现,她得到漂亮,却失去喜欢,而她得到漂亮的目的恰恰是为了得到喜欢,手段与目的发生了叫人不解的矛盾,如何处理,陈小露奇怪之余,陷入困境。
办法二:使自己迷人。
陈小露从小学一直上到大学,然后毕业工作,这中间,她不断学习、丰富、发展自己的迷人技能,但同时,她也发现,如果说使自己漂亮很有难度的话,那么使自己迷人则是难上加难。
漂亮有点像花,人们看后就离去了,但陈小露希望别人告诉她,他们喜欢她,并且不想离开她,而想与她在一起。也就是说,漂亮可以把别人吸引过来,但过来之后呢,就得靠迷人了。
如何迷人呢?陈小露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但她发现,她可以迷倒那些只为漂亮而来的人,但这些人只是一部分人,而不是所有人,那么,如何对付剩下那一部分人呢?惟一的出路只能是投其所好,投其所好的意思是,别人喜欢的东西都得存在于她陈小露身上,到了这时,陈小露才发现情况不妙,而且相当严重,因为别人喜欢的东西中,有些实在让她力所不能及,比如说吧,较高的社会地位、财产,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才能,比如管理啦、幽默啦、舞蹈啦、文化啦,说也说不完,这下可要了她的命了!因为这些东西除了依靠天生,还要后天不断努力方可得到,陈小露自己虽能读会写,床上功夫也会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也就是说,她终于发现,迷人是很难的。
于是,两个条件陈小露都不能满足,希望距她甚是遥远。
当然,在她为着理想不懈奋斗的路上,有两个东西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那就是时间和空间。
陈小露隐约发现这两点,她把时间理解为青春永驻,把空间理解为北京。
事情说到这里,往下就不必再谈了。
从陈小露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种东西,即,人的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的关系,这个关系可用背道而驰这四个字来形容——让我以陈小露为例来谈谈我的看法。
在陈小露幼年时期,她的理想几乎实现,长到少年,她的理想马马虎虎,因为周围的人们仍然喜爱她,但开始对她有了一点要求,而且,随着活动范围增大,一丝似乎是不祥的苗头开始出现了(陈小露说上小学时有个女孩竟评价她爱表现,乍乍乎乎叫人十分讨厌)。到了青年期,陈小露的活动范围更加广阔,她发现,几乎有一半的人对她不感兴趣,那就是同性别的人,另一半人对她感兴趣的也不多,而且往往是那些她不喜欢的人。
陈小露认识我时,青年期快要结束,迎接她的将是中年期,我可以轻易推断,叫所有的人都喜欢一个中年女人似乎十分艰难。
当然,陈小露也会进入老年期,我不无遗憾地指出,陈小露与她理想的关系将会无可避免地变坏,以至坏到这种程度,要么她放弃自己的理想,要么她被自己的理想抛弃。
于是,我不无根据地认为,人类为其理想所做的努力在某种程度上与陈小露相差无几。我是指:人类要么放弃理想,要么被自己的理想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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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一算,我和陈小露每见面两次就会吵上一架,吵架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就是所谓找工作问题。第二个是避孕套。
先讲找工作。
因为我要与陈小露天长地久,那么,她最好不要与台湾人来往,不然,就成了我与陈小露、台湾人三个人天长地久了,这是我的想法,其实这一想法颇具局限性,现在看来,我把三个人天长地久这一想法放弃了,实际上是放弃了我与陈小露两人天长地久的一个可能性,而且是最大的一个可能性,这也是我与陈小露关系短命的一个原因。
让我们回到前面话题。
为了使陈小露摆脱台湾人,当然,我这么说也是出于她当时的愿望——关于这一点,我事后左思右想,发觉并不确切,在这上面犯了太主观的错误,事情的真相可能是这样的,我回想到她表达愿望时是说她不爱台湾人,但她没说她爱不爱台湾人给她提供的东西,从她的行为上看,她是爱的。而她说过爱我,但她没说过爱我的一贫如洗,从她的行为看,她是不爱的。于是,我与台湾人在陈小露那里被分成两个部分,也就是说,她当时的愿望其实是这样的,她爱的是我的一部分与台湾人的另一部分,可以模糊地说,她的爱不太完整,但我却需要一个完整的爱,于是,我主观地认为,她应当摆脱台湾人,悲剧就发生在这里。
当然,一点想法上的错误不会造成什么悲剧,重要的是,要付诸行动,这样才能一错再错——我就是这么干的,我每次见她,必得催她上进,催她上进的方法便是催她去工作,通过工作获得经济独立。经济独立,便可有独立的人格,有了独立人格之后,便可与我对等相处,这样做的目的之一,是要显出我与台湾人的不同,我认为,台湾人给她一切,而我却能帮助她自己获得一切。可以说,我的推理貌似合理,但仔细想来,每一步骤之间都存在巨大的困难,即使克服了所有困难,我的计划得以实现,那么陈小露似乎会变成另一个人,面对另一个人我会如何呢?我不知道。目的之二呢,那就是我只为我自己考虑,我的钱不多,因此使用起来就要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