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大小的碎片,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噼啪声。无数的碎冰掉落到水中,在阳光下呈现彩虹般的光泽。
在幻光中,维尼尔斯玛茹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
迈索睿恩的湖水激荡起来,精灵的城漂浮在空中。光辉的城如同高傲地女皇般,在阳光下显露身躯。威武的士兵,老而弥坚的巫师,神圣不可侵犯的祭司,共同守卫着伟大的精灵之城。精灵们驾着轻巧的船只,张开丝绸编制的巨帆,或翱翔于天际,或停歇在迈索睿恩城神高塔的屋顶。忽然,所有的船一起升空,连绵的船帆遮天蔽日。迈索睿恩轻盈地挪动脚步,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前进。它向北方飞去,带着它全部的子民和全部的荣耀。
远方,一个披着不祥黑袍的法师矗立在迈索睿恩前行的道路上。他的手中拄着枯木制的法杖,散发出冷冷的灰色雾气。随着精灵和他们的城市的靠近,法师的身躯发生细微的颤动,仿佛不堪微风的吹拂。然而当飘浮的迈索睿恩飞抵他的头顶时,他已抖得像发烧中打摆子似的了。他突然撕开长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魔法,巨大的魔法力量由地下涌出;法杖吸收了所有的力量,在黑袍法师的控制下化作一团硕大黑雾袭向美丽的迈索睿恩。霎那间,生命在无焰的热风暴中凋零,成百上千个拥有悠长寿命的精灵悲惨地死去;精灵的船如狂风中的蝴蝶折断了翅膀,坠落到地面。不仅如此,黑雾中凭空冒出各种各样凶残的魔物,向迈索睿恩上的幸存者发起残忍的袭击。
“不。”维尼尔斯玛茹低切地哭泣。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将因一个人而毁灭,而这个人是.......
“维尼尔斯玛茹,维尼尔斯玛茹!女士,你没事罢。”精灵焦急地呼唤惊醒了维尼尔斯玛茹。她这才发现自己跪倒在湖边,眼眶中充满了泪水。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轻柔地扶起,维尼尔斯玛茹擦干眼泪,这才发现是勇敢的哨兵阿尼肯托斯。
“怎么了?有谁敢欺负你吗?”阿尼肯托斯关切地问。
维尼尔斯玛茹摇了摇头。“阿尼肯托斯,我只是在顾影自怜罢了。”她强作欢笑地说。
阿尼肯托斯犹豫地说:“我刚才......,看到你使用魔法了。是不是高等精灵都能拥有这份力量?”
维尼尔斯玛茹叹了口气。“出身高等级家族的精灵成年多半会修习魔法,或者是选择神学。然而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魔法几乎可以说是我们精灵族的一种天赋。假如获得机会,你的身上也可能发掘出某些能力也未可知呢。至于我刚才使用法术的方式,已经被大司智判定是不入流的那类了。”
“不入流?”阿尼肯托斯没有看到最初的那幕,所以有些迷惑。“如果这还是不入流的,那么什么样的才能入那位的法眼呢?我猜,他别是妒忌你罢。”
“别瞎说。”维尼尔斯玛茹指责道。“库苏拉卡是我族中魔法技艺最杰出的一位,你不能单凭一己的猜测就贬低了他。他是我的恩师,我的长辈,又是我母亲的好友。像他那样的智者,怎么可能会让嫉妒这类低俗的情感进入他的头脑。”
阿尼肯托斯见维尼尔斯玛茹着恼,连忙向她认错。不过维尼尔斯玛茹看出他多半是为了她,而不是真得对库苏拉卡有什么好感。
“如果库苏拉卡没有委屈你,那你又为何泪盈盈的?”阿尼肯托斯还是不怎么安心。
维尼尔斯玛茹含糊地回答道:“我做了个梦。”
“白天?在这里?”精灵从不做白日梦,而且对负面精神因素的抵御力也比人类高许多。维尼尔斯玛茹的表现却是极端的反常。
“不要再问了。”维尼尔斯玛茹低声道。阿尼肯托斯竟然立刻就听从了。
维尼尔斯玛茹沉默半晌,这才说:“阿尼肯托斯,如果哪一天,我所爱的及爱我的都遗弃我,你还会站在我身边吗?”
“当然,女士。就算所有人都与你敌对,都将他们的剑朝向你,我依旧会坚定地挡在你的面前。”
维尼尔斯玛茹看着阿尼肯托斯一脸严肃的表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然而转瞬间,她的笑意便消失在精美的脸庞。“哨兵,我会记得你的许诺。就算我错了,就算我辜负了所有人的希望,就算连神袛都抛弃了我,我还会指望你的支持。然而,如果连你也......。”
“就算至高无上的奥迪尼斯神亲自下旨意,我不会背弃你的。”阿尼肯托斯再次重申自己的誓言。
“我知道,我知道的......。”维尼尔斯玛茹喃喃道。因为她在幻景中看到了未来,阿尼肯托斯将是她最后的屏障。可悲的是,阿尼肯托斯所期望的,她永远也无法给他。除了荣誉、权力、超乎寻常的力量外,她什么也无法给他。
维尼尔斯玛茹站起身。
她并不知道幻梦中所预示的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于什么目的而发生。但她明白,这就是她的命运。这命运将无可挽回地改变她身边的精灵和人类,乃至许许多多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人的未来。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一个虚幻的梦,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可她还能拒绝这个命运多久?如果像阿尼肯托斯那样的精灵知道透过她还有这样一种可能存在,他们还能忍耐多久?
不会有多久了?维尼尔斯玛茹心想。那个时间将以一个人类的寿命为计。虽然对精灵而言,那不过是生命中短暂的一次偶遇而已。
活着的在做梦,亡者也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