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在上面写的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俱往矣,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
蔡京看了诗,吓得面如土色,天知道这诗是从哪里来的,字里行间,全是大不敬之词,什么唐宗宋祖,竟是连皇帝的祖宗都算了进去,到了俱往矣这一句,蔡京的脸颊都忍不住抽搐起来,俱往矣,秦皇汉武往矣了,唐太宗也往矣了,连那太祖皇帝也往矣了,只这一句,就是杀十个头都不够。
最后一句更是狂妄,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今朝是谁?谁是这fēng_liú人物?如此大的口气,便是曹操、王莽也没有如此气魄道出,偏偏这篇奏疏里,却是王之臣在蔡京家里说的。
“栽赃。”蔡京久经世故,虽然震惊,却很快平静下来,拿着这份烫手的奏疏,浑浊的眼眸让人捉摸不定。
这份弹劾事关重大,虽然明知是栽赃,可是蔡京明白,一旦呈送到陛下的御案上,便会立即命人彻查,况且这件事事关刑部甚至是他这总揽三省事的太师,陛下会将彻查的任务交给谁?
蔡京坐定,立即明白了沈傲的厉害之处,自己要避嫌,王之臣的刑部更不可能干涉,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由宗室或者是大理寺甚至是沈傲来亲自查办这惊天大案。
宗室那边是晋王的地盘,晋王与沈傲的关系自不必说,至于大理寺,那更是旧党的基本盘,自己插不入手,若是沈傲,那就更麻烦了。这份奏疏,本身就是一个坑,而这个坑明知凶险,路过之人却不得不往下跳,陛下看了这份奏疏,就算万分不信,也不得不查。王之臣就算有万分的冤屈,可是只要找不到令人信服的证据,就算不死,这一生的前程也就毁了。
最让蔡京胆寒的是,这件事还干涉到了自己,一旦王之臣完蛋,下一个会是谁?弹劾倒了王之臣,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目标定是自己。因为王之臣的罪名一旦坐实,那么接下来的疑问就是,既在他在自己家中喝酒,那么为何这首诗自己知道,却为何不报?那反诗中最后一句‘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也是可以大做文章的,目标指向王之臣时,可以说王之臣的诗里指的是自己,借喻他有谋反之心。可是换一个角度,王之臣到了蔡京府里作这首诗,难道就不能说王之臣所指的fēng_liú人物是蔡京?
王之臣是蔡京的心腹,蔡京总揽三省事,其权势比之唐时宰相更加专权,一旦这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傲啊沈傲,你好毒的心机啊”蔡京叹了口气,想了想,发觉自己竟不能把沈傲怎么样,这个家伙就像是个无赖,浑身都是破绽,可是这样的对手,却是蔡京从所未见,比如这种无耻下作的栽赃,当年蔡京打击的政敌之中,谁会使出这种下作的方法来?
蔡京沉吟片刻,对一个中书舍人道:“将王之臣叫来,速去速回,不要耽搁。”
过不多时,王之臣就来了,一见蔡京脸色不好,立即多了几分小心,给蔡京行礼道:“太师叫下官来,不知有何吩咐?”
蔡京冷哼一声,将奏疏直接抛落在王之臣的脚下,道:“你自己去看。”
王之臣捡起奏疏,翻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期期艾艾地道:“太师,你是知道下官的,下官忠心耿耿,这诗也断不是下官作的,是了,一定是那沈傲,上一次会审之后,他怀恨在心……”
蔡京冷面道:“你不必再自辩了,我了解你,你没有那胆子,更作不出那气吞山河的诗词来,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不管是真是假,这一份奏疏足以取得了你的性命。”
王之臣慌忙拜倒,陶陶大哭道:“太师救我……”
“救?拿什么救?沈傲是有备而来的,此人精于算计,早就将前路后路都堵死了,奏疏呈上去,立即就会是宗王、大理寺、沈傲会审,不管是哪一个来查你,你必死无疑,或许现在他们就已串通好了也不一定,大不敬加上一个谋逆,就是诛三族也够了。”
王之臣吓得脸色惨白,不断磕头:“太师……”
蔡京叹了口气:“早就和你说了,要对付沈傲不容易,你偏偏要冒进,要把人得罪死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现在好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才过去几日,沈傲就要反戈一击,要将你置于死地。”
蔡京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眼眸中逐渐变得跃跃欲试起来,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怕,奏疏既然到了中书省,我先压几天,看看风向之后,再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洗脱自己的过错,奏疏中写的是宣和四年正月初九,这一天你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有没有人做旁证,这些你都好好想一想,省得事到临头,任人宰割。”
王之臣想了想,连忙点头道:“不错,我这就回去想清楚。”
说罢,王之臣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够保险,听蔡京的口音,到时候案子肯定是交由宗王、大理寺或者沈傲来办的,不管是谁,自己和他们都没有交情,嫌隙倒是有不少;他吞了吞口水,道:“太师,能不能干脆将奏疏留在中书省,不必上呈御览?”
按常规,中书省还真有这个职能,大宋这么大,每天发生的事数不胜数,奏疏满天飞,这些奏疏,皇帝当然看不完,于是中书省就出现了,那些奏疏到了中书省,便由中书舍人们进行挑拣,将一些不紧要的事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