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父皇。”安宁见赵佶醒了,才显露出一丝笑容,这吝啬的笑容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只是笑容稍闪即逝,苍白的俏脸上,那尽力忍住悲恸的幽幽眼眸努力地睁着,生怕一闭眼,眼眶里的泪水儿就顺着脸颊流淌出去。
赵佶心痛如绞,低声叹道:“傻孩子,你也知道了吗?是谁告诉你的?”
安宁默然,体贴地用湿巾去铜盆拧了温水,才坐回来幽幽道:“沈傲先到苏州,父皇这几日心神不宁,又如此大张旗鼓,也不见沈傲来码头迎驾,安宁岂能不知道?”
赵佶闭上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可是又有谁来安慰自己呢?
赵佶强忍住胸口的阴郁,拉住安宁的手,只是叹息,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宁俏脸一红,咬着唇道:“父皇,安宁有话和你说。”
“嗯……”
“安宁要为沈傲披麻戴孝。”
赵佶愕然,随即苦笑,披麻戴孝,身为帝姬,又凭什么给一个男人去披麻戴孝,除非,她是沈傲的妻子。
不能,断断不能,赵佶摇头,心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人都已经死了,可是女儿还要寻个乘龙快婿,若是给沈傲披麻戴孝,岂不是向天下人说安宁已嫁作了人妇,还未过门,就要做寡妇?
安宁闭上眼,眼眸中一道道清泪再也忍不住地流淌出来,在脸颊上汇聚成一道道小渠溪流,顺着削尖的下巴滴落在床塌上。
她张眸时,俏脸已变得说不出的坚决,启齿道:“父皇,在女儿心里,世上再也没有比沈傲更好的夫君了,父皇下旨招亲,沈傲脱颖而出的那一刻,安宁心里就下了决心,这个世上,非沈傲不嫁。”
“……”赵佶默然。
安宁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勇气,继续道:“父皇若是当真心疼安宁,就成全安宁吧。安宁和沈傲,虽然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可是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他最清楚我的心思……”
“……”赵佶又是叹息了一口气,似在犹豫。
安宁再说不出话了,只是拼命咳嗽。
赵佶吓了一跳,立即撑起身来,轻揉她的腹背。
这一对父女陷入沉默,只有叹息和低咳,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好像一转眼就过去,在这卧室里,谁也不敢进来打扰。
安宁擦干泪,面若梨花,如温顺小猫的一样蜷缩起来,道:“安宁给父皇唱一首曲儿吧。”
赵佶艰难地点头,好像有一股东西堵在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安宁坐上塌,依靠在榻前的雕帐上,缩着腿儿,眸光深远,幽幽地望着眼前的轻纱帷幔,低声吟唱道:“薄裘小枕凉天,乍觉别离滋味。辗转数更寒,起了还重睡。毕竟不眠,一夜长如岁。也曾待动回,又争奈已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君千行泪……”
她唱几句,伴随着几声咳嗽,整个人脸色更是难看。
赵佶只是听着,手轻抚着她的背,默然无语。
待安宁唱毕,赵佶问:“这是沈傲的词?”
“是安宁作的,沈公子修改了。”
安宁更愿意叫沈公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拉近她和沈傲的距离。
赵佶叹了口气,道:“朕千拦万阻,终究还是让沈傲奸计得逞了,哎,他便是死,也要对朕敲骨吸髓,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肯吃亏的人。”这一句话似是埋怨,却又带着几分温情,更多的是复杂,左右摇摆之后,他握住安宁的手,道:“罢了,罢了,朕就成全你吧。”
安宁缳首点头,双肩微微抽搐,眼泪终于不再抑制,扑入赵佶的怀里恸哭起来。
一个时辰后,赵佶喝了一碗米粥,总算恢复了几许精神,杨戬、赵宗跪进,默不做声。
头戴着通天冠,身穿着冕服,赵佶浑身上下变得神圣起来,他步履下地,眼眸穿过通天冠前的珠帘左右逡巡,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人都来了吗?”
“回禀陛下,苏州府上下犯官一百二十四人,悉数候审。”
“其余的小鱼小虾先暂且丢到一边,苏州知府常洛,江南西路提刑使金少文,苏州造作督造冯鹿,这几个先带到堂上去,朕要先问问他们。还有他们的家眷都控制起来,这笔账,朕和他们慢慢地算”
“家眷都已控制了,没一个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