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仆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舍,道:“老爷,花这么多钱,收了那平西王的画作,又转送回去,平西王当真高兴?怕就怕银子花出去,却打动不了人家,再者说,老爷是尚书左丞,平西王再是高贵,也不至这般逢迎。”
老仆显然是李邦彦的亲信,否则也不敢说出这些话来。李邦彦不以为意地喝了口茶,笑呵呵地道:“老夫收这些画,便是要哄抬平西王画作的价值,自家的东西货值攀升,还会有人心里不高兴的吗?”随即,他冷冷一笑道:“这平西王不巴结也不成,眼下他与蔡京还没有见出分晓来,这个时候老夫去拜谒,才最能打动平西王的心思。再者说,蔡京的死期也不远了,蔡京败落,这大宋一言九鼎的人,还会是谁?”
老仆惊讶地道:“不是官家?”
李邦彦晒然一笑,道:“在外头,当然是官家最大,一言九鼎可是我们自家关起门来,却是沈傲最大,圣眷如此,官家对那沈傲言听计从。官家又处在深宫,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他沈傲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指鹿为马,那鹿就是真的马。”
顿了一下,李邦彦继续道:“蔡京败落,官家必然要寻个人来主持政务,沈傲是不成的,他是平西王,又掌着军马,便是官家下旨,他也肯定会推辞不受。眼下有资格能顶替蔡京的,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老夫算一个,只可惜刚刚守制回来,陛下不一定能想到,至于卫郡公石英,他是开国公爵,按理,能进中书省就已经到头了,其余的几个也都不成气候,就算是拉扯上去,早晚也要被人赶下来。老夫要想进门下,没有沈傲点头也是不成。”他微微一笑道:“晋王这边是条路子,太后那边就不成问题,现在就缺平西王了。”
李邦彦悠悠然地喝了口武夷岩茶,淡淡笑道:“原本奔丧守制的时候,老夫心里头还满不痛快,现在想来,这三年的蛰伏倒也不亏,那平西王冒头这么快,说不准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只怕老夫也要步王黼的后尘,现在回来,不是恰好吗?这是时运,合该我这浪子也该尝一尝首辅的瘾头了。”
老仆听他兴致勃勃地说,再糊涂也明白这里头的干系了,咬了咬牙道:“老奴再去收,有多少收多少来。”
李邦彦颌首点头,将茶盏放下,道:“还有一件事,吩咐府里的人,这些日子都小心一些,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和人多说什么,尤其是蔡家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老仆道:“老爷放心,一定吩咐下去,绝不会坏了老爷的事。”
李邦彦呵呵一笑,等那老仆走了,忍不住哼起市井的词儿出来:“谁曾道,小娘子这般薄情,吾欲奔那江头,一头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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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彦的动静,弄得整个汴京都知道,刘胜也听了消息,兴冲冲地去和安宁说,安宁蹙着眉,脸上浮出淡淡红晕,启齿道:“这个李邦彦,竟是这样有心,为什么夫君却说这人是贼?还说什么奸贼之首,最是坏透的人。”
蓁蓁在旁笑吟吟地道:“我倒是听说这人和气得很,从前在汴京,就是鼎鼎大名的人,许多人都说他是个好人呢。”
唐茉儿却是蹙着眉道:“这也没准,大奸大恶的人,哪个是坏人了?”
春儿在外头操持着遂雅山房,这时候表现得最有主见,道:“这人我也听说过,遂雅山房那边有许多读书人也都提及过他,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在街头巷尾学会了吹弹歌舞,踢球唱曲的本领,还特别喜欢结交进京赶考的书生,他的籍贯一带的举人入京,都会去拜访他。”春儿皱了皱眉,继续道:“不过此人结交的三教九流实在太多,这么多人为他吹嘘,在我看来却像是个哗众取宠之人。”
众女听罢,纷纷抿嘴笑道:“名气大怎么就哗众取宠了?”
春儿正色道:“这是我胡猜的。”
“春儿没有猜错”正是众女嬉笑之际,沈傲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笑呵呵地道:“这世上人人交口称赞的,往往都是大奸大恶之徒,真正的君子,不向外宣扬,不出去浮夸,又有几人知道?”
众女见是沈傲来了,霎时咯咯笑起来,安宁道:“夫君为何说这样的话?莫非也有一番道理不成?”
沈傲板着脸道:“当然有道理,本王做了这么多好事,尚且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好人被当做了过街老鼠,那坏人,在那些无知之徒眼里,自然是绝顶的好人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
沈傲对这李邦彦,倒也没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此人名气虽然比不得蔡京,可是对北宋的害处却是最大,蔡京之后,是王黼为相,再之后便是李邦彦斗倒王黼,成为浪子宰相,这时金人已经杀到了汴京城下,而这位浪子宰相摇身一变,成了投降派首领,不思抵抗,一心一意贿赂金人,结果整个北宋也因此而葬送。
对这样的小人,沈傲自然懒得去理会,如今却听到李邦彦的声名都已传入了家里头,心里颇为不悦,胡扯了几句,才道:“午时过了,我还要入宫一趟。”说罢,便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