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
四月,帝密布军机,又行陈仓之计,称病不朝,请上皇监国,实则微服北出。其时,敏佳公主督定北军粮务,帝以主为暗行障翼……
五月……重五,帝与主至简州,临简安,逢胡兵扰城,荣乐郡王羽离城助战。帝仍微服,随主登城,视王胜还,使主召之,待王至,帝与王执手相看,乃以天子之尊示于众。初,王功著蓟简,雪耻安承,帝以“胜王”加王,王不受。我朝之王,为便分故,郡王之号,取二美字,后从郡王字;亲王之号,取美字者一,唯从王字。帝今来,以赐犒功,令宫人奉旨,本欲加王“圣王”,感王“荣乐”之名,深得士心,遂罢前意,仍晋其封为亲王,然特存王“荣乐”本号。主帅既赏,帝大犒三军,诏立国烈祠,更宣亲征北进之决,将士奋武,山呼万岁之声,经久未散……
御驾亲征之议既宣,帝亲整定北军,改其称为“征北”。帝自为征北主帅,命王为副,又多添孟劲、邹昌、郭豪等将军。帝微服北来,至军乃现,无它,贵秘与速,是以,定北军先锋是夜即出简州,大军次日亦发矣。帝王之师,携胜军之势,突入胡地,胡边诸城,以为神兵忽至,惶然失措,媼乐、苏克二城,一日既克!帝引安承之鉴,帝师所至,涤荡乾坤,徐歼胡,一月不足,灭胡大小部落数十余……
六月……克呼屠达王部!
……
——《天熙要录》
呼屠达王部,即孛拉纳古部落。
孛拉纳古部落原本只能算是两漠草原上的中等部落,但是,五十多年前,一位出自孛拉纳古部的青年将军,改变了它的地位。那位青年将军,被崇拜英雄的两漠儿女铭记,甚至,许多中原人,都不陌生他的名字——孛拉纳古·苏勒和克。
孛拉纳古·苏勒和克,临危受命,以杰出的军事才干粉碎了大华的安承北伐,只此一条,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猛戈族英雄,是北胡巴鲁尔特王族的功臣,更别提他还在杜那图少主即位之初,为稳定岌岌可危的宏朝局势立下了汗马功劳。巴鲁尔特王族当时的实际掌舵人媼敦格日乐,没有亏待自己的大功臣,她将自己赏赐给了苏勒和克,让他做了自己的金刀驸马,还将他封做了呼屠达王。“呼屠达”大致相当于汉语中的“英睿”,既英也睿,呼屠达王的称号,无疑是一份荣耀的封赐。而孛拉纳古部作为苏勒和克的部族,也有幸分享了这个荣耀的名字,所以从此,它又叫——呼屠达王部。
呼屠达王部在苏勒和克手中蒸蒸日上,五十多年的时间,哪怕第一任呼屠达王苏勒和克早已身故,也不影响它逐步成长为猛戈族顶尖的大部落。及至君华天熙二年的现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占据了冬布恩山前草原上最好牧场的呼屠达王部,吸引了无数弱小部族聚拢,是宏朝在冬布恩山脉前的广袤国土上的最大乐土。
只是今日,乐土不再。
战争强#暴乐土,蹂#躏过后,入眼唯剩残酷。
血红的夕阳跌落在地平线,摇椅晃的穿过战火狼烟,投射在尸横遍野的呼屠达王部上,将原就厚重凝滞的血腥气凝结得宛若实质。血流成河的呼屠达王部,一滩接一滩的热血喷洒在草叶泥土间,来不及渗入土壤,便已经被马蹄翻飞成了血泥草末,直至侵入者的胜利号角吹响,它们才得以冷却温度,慢慢凝固为一地暗沉。
身在这染血之地的人们不少,但是,无人来为战争之后的残酷景色默哀。死人永归沉默,他们,已与喜哀无关。活着的人里,沦为俘虏的呼屠达王部幸存者,还在刀剑的威胁下,挣扎在恐惧和愤怒之间,而作为胜利者和征服者的大华军队,在胜利的凯歌中欢笑不绝。此番随君天熙征战草原的,无一不是死人堆中锻造出来的精锐将士,他们不会为敌人心软。
连心善如君逸羽,都不曾有分毫异色。当然,上战场就戴着银面具的君逸羽,从踏上草原起,除了睡觉,面具基本就没空摘过,此时也没例外。旁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脸色,但她的眼睛,波澜不惊无疑。君逸羽只是静静的策马在君天熙身旁,耳听着报捷声来,有些若有所思。至于对生命的不忍,是她摒弃在战争之外的情绪,否则身为将帅的她,不合时宜的心软,是优柔寡断,是对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负责,以及对她的军队和国家的失职。况且,随定北军阻击侵掠北疆的胡人军队时,她看到过无数遭受胡贼祸害的村镇,残酷更甚眼前……
最起码,中原军队扫荡过的胡人部落,还能有俘虏,可胡寇过境的大华土地上,往往不剩活口,是妇女老幼都不例外的暴虐屠杀!君逸羽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泯灭人性的极致凶残。大华方面,有好些个和胡人有血海深仇的将领,咬牙切齿的提出过以牙还牙,可但真等面对着妇孺老幼,他们没能下得出狠手……
此刻踏马血地的人里,君天熙只怕是唯一不曾身经百战的,但她的脸色也很平静。又不是铁石打造的心肠,月前第一次走入被歼灭的北胡部族时,也是和这相似的修罗地狱,那时君天熙握缰的手,难免有些僵硬,好在身旁有君逸羽,发现了她几不可查的不适与逞强,在安抚人心的关切眼波下,她才慢慢好受了些。若非离开简安前的那夜看到了高岗之上君逸羽落寞吹奏镇魂曲的背影,君天熙这些日子看到的在北征中平定自若的指挥军队的君逸羽,几乎要让她觉得,君逸羽天生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