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内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妇人的声音,紧接着院子里面有了星微的光亮,李敏扬扬自己手中的火把,算计着待会要不要把这火把也扔进去,只是油抹得少了,恐怕还烧不死朱门内的这窝东西……
“谁呀!哪个天杀的没事往我家扔锄头,这砸到人该怎办!”
姜氏的声音毫不客气地一路骂着,打着灯笼朝大门冲来。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她就看到自己家门外站着个高举火把的少年人,火把噼里啪啦地被烧得作响,少年削瘦被整个笼罩在火光的阴影之下,大黑夜的乍一看去,像是来索命的恶鬼一般,吓得姜氏“啊”地声短促叫了一声。
“斑斑上!”
李敏可不管她怎么叫,此刻就算她叫破喉咙,自己只当听戏曲了。
后面的豹子一听李敏命令倏地一下,黑影一闪,“嗷”地一声烈吼,冲着姜氏打开的大门孔隙便钻了进来。
“啊——”
姜氏瞬间尖叫,果真是要叫破了喉咙的节奏。
“大晚上的,这是发生怎的了?”
猫头儿拐杖,声音沙哑却带着威严,显然是白发族长来了,他后面跟着赵婶儿以及一干族长家的子嗣,一过来就看到了姜氏披着一件薄棉衣,里面是中衣,正扒着门毫无形象地嘶嘶吱叫。
“侄儿刚刚赶来,咦,婶娘您叫这么大声,莫非是家里招贼了?”
李敏挚着火把,朝姜氏走来,那张清俊秀气的脸透着一派温和,娓娓问道。
“李敏!除了你还能有谁!你把锄头往我们家栽,差点儿把房门都给栽烂了,你还把豹子往我们家放,你这个天杀的啊,作孽啊!族长你快来看看,这个天杀的秀才,今夜是不想让我们安生啊!”
姜氏不依不饶,抱着肚子就找族长拉理。
族长没理会姜氏,倒是朝李敏看去,“李秀才,你这是要作甚?”把他找了来,却发生这些个没头没脑的事,族长觉得好生奇怪了。
“实在是因为朗儿失踪了。”旁边的赵婶儿小声地说道。
话声一落,一旁闹腾着的姜氏也止了歇瞪大了眼珠子,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又好像是在心内暗暗盘算,突然她哀叫一声,“我苦命的朗儿啊,他失踪了?可是我这个当婶婶的不对呀,怎么没看好他呢!朗儿去哪儿了,族长您可开开眼啊,一定要找到朗儿啊!”
姜氏又嚷嚷起来,李敏没吱声,径自越过她,提起一条腿,冲着一边的门猛地一踹,“吱啊”一声,那门后来被哐地声重重顶到了后面的院墙上,顿时一扇门大开,露出了整个清幽的院子,“族长,既然来了,就进里面坐吧,看在婶娘也是焦心的份上,还请族长您做个见证。”
一条腿跨进了院门,姜氏的喊声歇止了,眨巴下眼,眼看着李敏拿她当人情,扶着族长进了门。
“天都黑了,有甚事明天再说吧!”
姜氏抱着肚子挡在前面,眼看着不让进门,李敏不急不徐,笑吟吟地对她说道,“婶娘刚才不是说有人敲你家的门,要找贼么,现在族长来了,您怎么反而捂着盖着的呢,莫非家里还真有贼?”
李敏对这个家可是十分熟悉,当即扶着族长就去了正厅,顺便一路把灯都给燃上,照亮了整个院子中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去将李睦找来。”族长李祺甫一挥拐杖朝着姜氏令道。
姜氏抱着肚子溜溜地地退了下去,整个李家大厅中说一句话都能发出回声,李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里,只一个大厅就比自己十个茅屋都大,里面的摆设,古朴案几,燃香幽炉,正中的墨色山水画,无一不显得格调已经高出了一般的农户人家。
曾经的李敏家,果真很富裕呀。
正当李敏暗暗思量时,族长捂着嘴巴咳了一声,显然是病了,嗓子中有着很深重的粘痰。
李敏轻快出了门,熟门熟路倒了杯水送到族长面前,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见门口窜进来一个矫健的黑影,赵婶儿和族长家的几个青壮年见之,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嗓子,李敏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斑斑已经回来了,它的嘴里叼着一样东西,却是系发髻的掉了色的布巾。
李敏一看那布巾,双眼蓦地就红了!撇开斑斑,激动夺过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朗儿的!
他将东西交到族长手上,“族长,这是朗儿的东西,现在在二叔家找着,我怀疑二叔把朗儿偷卖了走,还请族长主持公道!”
族长有些迟疑地接过布巾来,看向那花斑豹子,点漆似的老眸中,是一丝丝的不确定。
“族长莫要担心,这豹子其实只是大型号的猫儿,可乖顺了呢!”
李敏这话一出,连着族长家的两个青壮年的小子都不相信,可看到李敏抚着豹子的脑袋,豹子眯起眼睛享受的样子,他们更是大跌眼镜,不得不相信了。
“你说甚!我偷卖自己的侄儿,李敏你当真不知轻重!”
族长还没有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自门口传来一道锐利深沉的嗓音,李敏猛地回头,看到一个清俊高挑的中年男子,一只手负立在背后,好像拎着什么般,他站在门口处,修长的身形将门外的冷风大大遮住,双眼如锐鹰般朝他噬来,嘴上留着两撇黑胡,整个人的神情陷于一种似怒似沉的愠怒之中。
他就是李睦。
李敏扫了一眼,淡淡地述道,“婶娘与伢婆去茅屋,要将敏儿卖掉,去做什么小倌,此事二叔你也一定觉得‘很不知轻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