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那群羚羊里，有没有现在正在他身边走着的这一头呢？
他第一次看见羚飞的时候，对方长着漂亮有力的长角，抬着下巴怒视自己，又可怕，又强大，又耀眼。
现在在他身边走着的这头羚羊，没有了漂亮的长角，不会再追得上自己，而且，也再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害怕了，可刚才那一眼，他觉得对方还是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模一样，又强大，又耀眼无比。
“想什么呢？”
走在前面的羚羊停了脚，回头看过来。虎三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他叼着兔子，呜呜地叫了两声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大约是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后怕，羚飞笑着开口安慰他：“别担心。这么看起来，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应该就能和从前一样了。”
自信满满的羚羊，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为了这个目标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他抬头看着前方，稳稳地用三条腿走着。
“现在可能还不行。但是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再次回去的。”
因为走在这样的羚飞身边，虎三也不自觉地让步伐变得更加沉稳起来。他像一只真正成熟的雄虎一样，在自己要守护的对象身边坚定有力地走着。
可是下一刻，羚飞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所以，在那之前，都不准哭！”
“——等到我们回去了的那天，我可以允许你再哭一次。”
虎三呆在半路，连嘴里的兔子都没叼住而掉到了地上。他沮丧地垂下脑袋，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一口叼起兔子小步追上前面的羚飞。
他偷眼看着羚飞的表情，沮丧的表情慢慢地消失了，小心翼翼的步伐也恢复成之前矫健的大步。
两只动物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肩并肩地，朝着夕阳落下的家的方向一起走去。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有寒冷和饥饿，有伤痛，有无处不在的危险。
即使这样，我们也想要生存下去。
因为能够陪伴在你身边的珍贵，就在于生命的得来不易啊。
《正文完》
番外
我叫虎三。
我第一次见到阿羚的时候三岁，现在我已经十岁了。
一头老虎的年龄按十几年算的话，我和阿羚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有一多半那么久了。
阿羚以前老是说我是个白痴。现在他不说了，不过我猜那是为了给我面子。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笨的。阿羚问我的问题，很多我都答不上来。
很多年前，阿羚问我：“你喜欢我吗？”我想了半天，没回答上来。
昨天，阿羚外出的时候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他又问了我一次：“你喜欢我吗？”
不过这次他没等我答案。他问完了之后就自己笑了，说：“算了，不用回答。”
“喜欢”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算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我觉得，只要和阿羚在一起我就很开心。阿羚一不在眼前，我就会担心他，万一阿羚出了什么事的话……算了，那种事我想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阿羚的吧。
第二天，我把这些话告诉了阿羚。阿羚看了我半天，然后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我，用他很久都没有叫过我的称呼，恶狠狠地说：“白痴！”
说完这句他就跑了。他跑得太快，把儿子都吓到了，怯怯地问我：“妈妈腿不好，跑那么快不会摔跟头么？”
儿子——他是一头小老虎。
一年之前，我在草丛里捡到了他，不知道是被抛弃了，还是他妈妈出了什么事。我看他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家，问阿羚可不可以养着他。
阿羚没说什么，我猜他还是不很喜欢老虎。
不过后来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就当他默认了。
没几个月，儿子就精神起来，看起来又活泼又可爱。脑袋大大的，爪子也大大的，老是甩着尾巴，精力旺盛地在洞口的草地上乱蹦乱跳着扑蝴蝶。
我问他愿不愿意认我做爸爸。他很开心地叫了。然后他用闪亮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我：“那阿羚是我的什么？”
我抱着他想了想，说：“我是你爸爸，那阿羚当然就是你妈妈了。”
儿子很高兴，立刻跑出洞去找到阿羚，大声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天晚上，儿子吓得不敢睡在洞里，委屈地窝在洞外。我也不敢睡在洞里，跟儿子一起在洞口挤成一团。
晚上的时候夜风很凉。我把儿子拢在自己的肚皮下面，蜷成一团。
然后，我们一人脑袋上挨了一脚。阿羚在头顶上气冲冲地说：“回去睡！”
阿羚他不想当妈妈的话，那我来当好了。
所以，我偷偷地嘱咐了儿子。儿子他很乖，第二天看到阿羚的时候，就乖乖地叫了“爸爸”。然后他立刻转向我，叫：“妈妈。”
儿子这么叫了三天之后，阿羚有一天对儿子说：“你以后还是叫我妈妈算了。”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外面，说得轻描淡写，可我觉得我看见他嘴角抽搐了。
后来我跟阿羚说：“要不，你也去捡一只小羚羊回来，我们一起养？”
阿羚瞥了我一眼：“羚羊可不像你们老虎。”
——其实我也多少知道啦。羚羊和我们喜欢独居的老虎不一样，就算有孤儿，也会整个羊群一起把他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