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满说道:“天还早着呢,浇园子不慌。”
去年,伙房的人在营房不远处开了几块菜园,辣椒豇豆茄子种了不少,他们定州的黑土地很肥沃,不用怎么施肥,菜园就能长得很旺,虽说将士们吃菜主要还是靠着跟柳树屯那边买,但开了这块菜园,各样的蔬菜瓜果都种一些,吃着新鲜还能换着花样,就是留着他们伙房自己吃也行,这几日天干,正是出菜的时候,菜地里每隔一日就要去浇浇水。
顾小满吃完饭,双把伙房里的杂活忙完,跟老占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挑着水桶出了伙房,他身后跟着几只大母鸡,摇摇晃晃的一起往营地外的菜地去了。
顾小满他们伙房的菜园离大营就几步路,他在河边挑了几担水,菜园浇到一半,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顾小满直身子,看到寇镇带着十几个将士打马回营,见了他的身影,顾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千总大人一走就是十多天,可算是回来了。
望着他们进了大营,顾小满手上动作加快,把几块菜地都浇透,又摘了不少的菜,便招呼着到处啄虫子吃的母鸡们一起回了营里。
说起伙房里养的鸡,是顾小满买的一窝小鸡,原本老占不同意养的,后来母鸡养大了,看到母鸡这么能下蛋,老占就没意见了。去年有个兵嘴馋,捉了他们一只正下蛋的老母亲偷吃了,最后被抓住,还闹到王书办那里,王书办判那兵赔了一只鸡的钱,老占还不解气,那老母亲正下蛋呢,于是那个兵所在的卫里,连着半个月,吃的菜都是寡淡寡淡的,自此以后,就没人再敢打他们伙房里那几只鸡的主意了。
进了军营大门,看到守岗的将士桶里的黄瓜每人分了半截儿,自打他们种了这菜地,时不时就有将士去摸条黄瓜摘个甜瓜啥的,只要不胡乱糟蹋,伙房里的人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
守门的兵擦了擦黄瓜,咬了一口,说道:“顾小满,你知道不,千总刚回营了哩。”
顾小满不好意思的点了两下头,说道:“看到了。”
其实对于寇千总和顾小满这一对,营里有不少人还挺羡慕,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知暖知热的,比那些远在老家,看不见摸不着的媳妇管用多了。
进了大营,路过校场时,顾小满看到寇镇,他看了两眼,恰好寇镇回头望见他,两人看着对方,都不禁笑了起来,这么多日不见,能看他一眼,空落落的心似乎一下就填满了。
他俩都是有差事在身的,顾小满看完寇镇,就回伙房忙活去了,整个下午,洗菜,炒菜,蒸馒头,放饭,打杂,样样都干得利活,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这一日也就过去了,顾小满伸了一个懒腰,见灶房里没啥可忙干的,对老占他们说道:“占大叔,我回去了。”
老占也知道今日千总大人回来了,他嘴里催着顾小满,说道:“赶紧回去吧。”
顾小满出了伙房,回到他和寇镇营房时,门口两个亲兵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顾小满见里面亮着灯,推门进去了,正坐在案桌前的寇镇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回来了。”
“嗯。”顾小满点了两下头,他换下外衣后,倒了热水在盆里,又招呼着寇镇说道:“大人,天晚了,快洗洗歇着吧。”
寇镇揉了揉眉角,他放下手里的笔,对着顾小满招了招手,顾小满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他见寇镇眼睛里带着血丝,浑身的疲惫,于是开口问道:“大人,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早点歇下吧。”
寇镇没说话,他对顾小满说道:“知道我这几日往哪里去了吗?”
顾小满回道:“不是去定州府了么?”
寇镇说;“我随着定北将军回京了。”
顾小满惊讶的瞪大眼睛,就是他这啥也不懂的也知道正值新皇登基,各地守将无令不得擅离职守,千总大人短短十多日,就往返京里,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办。
寇镇拍了拍桌上的那几张纸,顾小满瞟了一眼,看到他桌面上放着几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有的圈了圈儿,有的打了勾,顾小满甚至还看到了老占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于是不解的望着寇镇。
“兵部下令,各地军营要大裁军,凡是年龄五十五岁以上者,发放二百两银子,年龄五十岁以上者,发放一百两银子,去除军籍,退回原籍,。”
顾小满惊住了,他头一个想的就是,伙房里除了他,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兵,要是裁军了,占大叔他们都得走了。
顾小满张着嘴,震惊的说道:“这……咋会突然要裁军?”
寇镇说;“不打仗了,朝廷养不下这么多兵。”
顾小满还在发呆,他想,这些老兵为大元国打仗,临老干不动了,朝庭就不要他们了,这些人当中,有许多连家也没了,要是军队不要他们了,他们该咋过日子?
寇镇只要一看顾小满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想法,他没读过多少书,没有坐在庙堂上的那些人想得长远也没什么奇怪,他握着顾小满的手,对他说道;“往后有一日,我和你也会是这名单上的人,军队要强大,生力军还是得靠强壮的年轻人,大元国休养了近十年,老的一批人,被替换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顾小满没经历过打仗自然不知情,与鞑靼国交战时,兵役抽得频繁,战场上发须花白的将士比比皆是,想要退除军籍,要么便是身负重伤,要么六十岁以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