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们所在也并非这个新谷。授徒乃是自李老青年时期便拜入了她门下,资质不佳却勤于补拙,约莫与如今这般年岁模样时,已是恍然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已然是个修真界的强者,哪里容得半分市侩?
而另一个叫她骄傲却又惋惜的弟子,比对如今,年岁与长安相似,即便是拥有同一张脸,却从一开始就是个男弟子。是她拾来的弃婴,怀抱时,那婴儿奄奄一息。只记得记忆中对这弟子的评价。便是骄傲与惋惜,究竟如何却是断片不知的。
此次闭关,她便窥得如此记忆残片,不像是幻境,好似是她从前便来到这世上做过一次央石道人一般。好似曾叱咤风云过遍,还收了这两个叫她觉得得意的门生,但凡想起这记忆残片,她总觉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
当然,她有意收李老为徒,先非残像所赐。事实上这两月她瞧李老那半步沧桑的眼纹,总不禁意想起她的恩师,或多或少早已打定主意。只不过昨夜听李老“一腔肺腑之言”叫她与记忆残片中那正直的姿态一作比较,适才促使她提前给出答案。
或许,潜意识也应那记忆残片觉得收他为徒,是理所当然吧。
至于长安小公主,这两月来一旦提及送回。小公主便诸多借口,她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这小公主是不能回宫,虽善于谎言,可比较是个孩子,许多时候总无意会流露出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无奈,特别是昨夜,喝高了也才说出真心话,原来她出宫是去和亲,嫁给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
可想而知,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小公主如何愿意回宫去,再踏上那被锁链困住的人生,再次外嫁?
再者,她是平慎之的至亲。
苏白,欠着平慎之的。
收留这孩子,自也应当。
受了礼,对上李老抬起的乌亮之眼,适才继续:“你俗家姓李,木子成李,为师便赐你一字,杗,忘而无心,木自为刚,是为房屋大梁,罡风助形。罡,亦为正气。自今日起,你的道号便是杗罡。”
手指轻轻向上一抬,李老的膝盖便被托起,无形之力将他扶正,又赠了几字:“若做不到为师所望,必逐出师门。”
顿觉清灵之气在体内游走,好似一阵清风,悄然化开昨夜酒熏与昨夜撞伤手骨的疼痛。难以抑制住全身应喜悦而颤动的欢喜,李老重重应誓:“杗罡定不负师傅再造之恩!”
想要严肃点,可就是抑制不住总想要咧开嘴的得意:他终于是修真大派的正式弟子了。
瞧着大弟子杗罡那“抽筋”的脸面与那得意洋洋的双眼,实在难以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得意门生重合一块。
苏白将视线移开,再看向长安,手指顺势一抬,便用灵气托扶起了那小小娇躯,朱唇轻启,问道:“长安公主,拜入我鬼谷门下为正式弟子,便终生是我鬼谷人,谨守戒律,你可想好了?”
长安甜甜一笑:“恩,徒儿早就想好了。”
“撄宁这两字极好: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心神宁静便不会被外界所扰,亦是为师对你的期望,你的道号便不必择了,就取撄宁罢。”
记忆中,那与长安相似的弟子,着实很巧,号为长安,而现实中,长安是这小公主的闺字。
不同的是,记忆中那份惋惜似乎在于,长安长安,未必换得平安,模糊记得,那叫长安的弟子似乎是个早逝的命。
少女并不懂得那面无波澜的女子眸下隐隐流逝的惋惜是何缘故,只会心一笑:“我还叫撄宁啊?太好了,我还担心师傅会给我起个像大师兄那般难听的道号呢。”
老头当即蹬脚:“师傅给的号多有深意,杗罡,杗罡,哪里难听了?师妹莫胡说。”
这一瞬,苏白恍然想起,那残破的记忆中似曾相识的段子:
恍若梦境,模模糊糊,似是大徒儿被小徒弟追着欺负,乐呵呵的笑话“杗罡杗罡,真难听,哈哈…”究竟是因何而起,不记得了。
不过也正是这隐约想起的声音,叫她意识到,那残破记忆中的大徒弟,原来道号也叫“杗罡”的。
识得她所不曾经历的,难道是自己的修行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这一切并非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