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低头望着他,沉默半晌,才一字字道:“是如意楼。”
“什么?”白若云心中一惊,霍然起身道,“竟……竟真是他们?他们怎么恰好救了你?”
“他们看我混身脏兮兮的可怜得很,本是来给我送些饭菜银子,哪知道恰好遇到杀手逞凶,他们……他们为了救我,还……牺牲了两人。”凝珠抬手擦了擦泪,道,“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李秀儿,只有凝珠了。”
白若云方寸大乱,情不自禁问道:“你……你当真委托了如意楼,来白家报复么?”
凝珠一愣,跟着,眼中迅速的升起一股怒色,好似受了什么侮辱一样,她退开两步,冷冷道:“我要是托了他们报复,你还有命坐在这里么?你知不知道,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流泪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像条野狗一样逃命,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被四把剑指着的时候最恨的是谁?”
“那……那你……”
“我是委托了如意楼,”凝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住激昂的情绪,道,“而且还委托了不止一件事。毕竟他们找我要的代价,我无论如何也支付得起。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交给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你委托的是……”
“我不会告诉你的。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凝珠的神情也变得愈发冰冷,她走回帘后,道,“公子要是听曲,现下就可以点了。否则,就请回吧。奴家……很累了。”
白若云眉头紧锁,心底的淤塞难过无从发泄,无数疑惑也是毫无头绪,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找不到一处可以进入的通道。
“秀儿……不,凝珠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过一定会好好护着你,我没有做到,错的……是我,我……这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失魂落魄的留下断断续续的句子,白若云打开房门,行尸走肉一样挪了出去。
廊外歌舞依旧欢愉喜庆,夜风仍带满了陈年佳酿的香气,勾人的脂粉味充斥在流动的气息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快乐。
他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向回廊。回廊的尽头,仿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转过第一个拐角,他就看到了南宫星。
“我还当你们都先走了……兰儿和唐姑娘呢?”白若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
南宫星道:“他们正在和唐炫喝茶,我怕你这边对付不来,过来等等看。”
白若云缓缓道:“只是……听曲儿而已,能有什么对付不来的。”
南宫星笑了笑,直截了当道:“看样子,你们还没和好啊……”
白若云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好像也是白费力气。是,她根本就是恨透了我。我……又哪里来的机会跟她和好。”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无比的笑话一样。
白若云被笑得有些羞恼,不禁道:“你笑什么?”
南宫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肃容道:“我问你,你方才写的字条,报了什么价钱?”
白若云略一迟疑,低头道:“我只写了一句a;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a;。”
南宫星马上道:“所以她恨你恨得连几千两银子都不要,只是为了叫你进去骂上两句,对么?”
看白若云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南宫星又道:“女人有很多时候,嘴上说得是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你若是在女人面前听见什么就当是什么,那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呆头鹅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只知道,一个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是不会一进屋就把丫鬟先赶出来的。”南宫星说罢,笑着凑近白若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白若云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成?”
南宫星只是笑道:“你回去看看情形,自然知道成不成。不用担心护卫,你只要转身回去,下一刻,那些护卫就都在我这边喝酒了。”
白若云迟疑不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了显而易见的动心模样。
“去吧,咱们还有一屁股麻烦等着解决,没时间给你在千金楼里卖上十天半个月痴情。你若还想要这个老婆,就听我的。”南宫星抱起手肘,催促道,“或者你说到明处,从此不再来找凝珠,凝珠此后被人赎身给人做妾也好,被人买走为奴为婢也好,都与你无关,那咱们这就回去,再不登千金楼的大门。”
“不,”白若云终于定下心来,他感激的拍了拍南宫星的手背,道,“我这就回去。”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回到凝珠的小筑门外,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凝珠显然没想到白若云还会回来,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向门口,连手上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她坐在桌边,桌上开着一盒妆奁,其中的东西整整齐齐,只少了一样被她拿在手上,紧紧捏住。
白若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朵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