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这会儿她才看清楚,那突然遭她大骂的人头发已然花白,瞧着近不惑之年,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人忽得一吼,愣僵之后见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小丫头,竟想连她一道骂了去。
汐瑶有心要教训他,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稳步生威的行过去,她压着愠怒斥道,“小小一个瓷窑口管事,胆敢在堂堂亲王府门口撒野!你丢尽主子的脸也罢了,还出言不逊,招人口舌!慕宝,与我将他绑了,扔回沈府禀了舅母,先打一顿板子再处置!”
慕宝可是得慕凛在沙场上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带他在身边磨砺着,主子就只认汐瑶,对她的话更当做军令。闻声之后,利落的翻身下马车,几步到那管事面前,反手就将他扭了。
旁边抬瓷器来的下人见状,又听管事疼得一阵鬼哭狼嚎,情急之下真有几个想迈步上前来的。
“怎么?你们也想先回沈府去挨一顿板子?”
汐瑶人小,那气势却端得十足,再来她方才提到‘舅母’,这世上就得表小姐这么喊主母,仔细看她模样和穿戴,就连身后两个丫鬟都气质出众,思量下,再无人敢多言。
待那管事被押走,汐瑶再问他们当中还有谁能主事,末了吩咐那人将八箱瓷器都搬入王府,她稍后清点。
将这面料理完后,她才望向阿鬼,未开口,先得他请了声安,“这些常年不在主子身边的奴才都被灌出了毛病,谁家都有个别找死的,姑娘勿要放在心上。”
实则看汐瑶干脆的行事作风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自从武安侯去了之后,这慕小姐才渐渐在京城有了厉害的名声。
那些贵妇千金对其暗自不屑,觉着成日在外抛头露面,有损闺誉。
可依着他看,这样的女子那可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大事稳得住,小事不含糊!
别人说三道四,他倒希望自家爷的王妃能是这个样子。
况且京城里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教导出来的贵女,一个个娇滴滴的,若入了他们‘鬼气森森’的云王府,不得两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越想他越觉得此乃好女,皇上也明说要为她指婚,万一指给他们家爷呢?
一通暗思中,汐瑶见他定神不语,便道,“这瓷器已经搬进去了,你按照我前日吩咐的,先派几个心细的仔细过一道水,用薄棉擦干净,找个干爽的地儿摆放,千万别着了光,最好用一层纱盖上,把尘隔开。”
吩咐完,她再道‘回府’。
心下真真觉得冷飕飕的,寒意不知不觉就沁得她通身冰凉,只想回她那珍华苑,缩被窝里捂着!
还没与阿鬼错开,却得他蓦地反映过来,生兀的将她再拦住!
汐瑶愣了下,“怎么?”
阿鬼冲她露出一笑,“这天阴沉多雨,姑娘难得来一趟,宾客单子小的已经拟好了,不若姑娘进府喝杯暖茶,一边看,可好?”
说这话时,他沉吟的是之前翰林院那边来报,说王爷午时回。
这还是爷第一次将整个王府交给一个女子打理,这在阿鬼看来,就已经非同寻常了。
他是个实干的人,觉得既然慕汐瑶是个玲珑剔透的主儿,今日来都来到王府外,岂有不进去小坐的道理?
……
汐瑶在王府的碧水阁一呆就是近一个时辰,转眼巳时过了,她手里却还没忙完。
璟王爷生辰要宴请的宾客名单何其长,这当中还要顾忌个党派之争。
趋利避害是少不了的,更必须将那些随时会打起来的隔远些坐,否则出了任何岔子,都得她来担待。
转眼巳时过了,愈近正午,汐瑶感到肚子打起小鼓。
抬眸来寻了半响,才发觉之前吩咐嫣絨去沈府回禀那管事的事,人还没回来。
而心蓝,她知道这丫头不喜呆在这里,索性随便寻了个由头,让她回府换雪桂来伺候了。
看看手中重新整理还不到一半的名单,汐瑶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这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完了。
走出碧水阁,此时外面的雨水又比早晨小了些,而视线中的薄雾却浓厚了许多。
眼前是一片醉人的荷塘之景,朦胧飘渺,似梦又非梦。
那碧水里养着成群的锦鲤,肥壮且色泽艳丽。
很久很久以前,她总是坐在一个亭子下,呆呆的望着它们出神,偶时还会同它们说话,以此消磨时日,等她的夫君回来。
她始终忘不了那些回忆,此时站在此地,已是隔世。
景还是相同的景,那些人也都还是一样的人,只她慕汐瑶变了……
云王府是祁云澈依照五行阵法设计的,这当中的讲究不比颜家的宅子简单。
前世她嫁来许久都还会迷路,不知暗地里被下人们笑了多少回。
眼下左右无人,汐瑶忽然生出兴致,像是刻意想考考自己似的,迈开步子随意行了出去。
她记得水阁左面是华金楼。
虽为‘金’,却只有在炎夏特定的落日时分,余辉洒来时,远远看着那楼阁,犹如镀金般绚丽,五光十色,斑斓异彩。
这当中若站的地方不对,抑或者天色未到,都看不见。
偶次天烨帝驾临,得见此景都赞不绝口。
已入初秋,汐瑶心知见不到那景色,却还是忍不住向那处走去。
只因她记得初入王府,总算一日,祁云澈从她口中亲自证实,便同她说了窍门,从此她才在这地方畅行无阻。
以‘金’为正中,实则无论站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