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七爷又说是回到……十年前?
略作思索,他不得其解,只好看向祁云澈。
得那一记眼神投来,原来早就知道就算是说给他听,他也不会明白的了。
鬼宿默了默,又抬头往高处的梁上看了眼,心道,莫不是七爷疯了罢?
房梁角落里,井宿和翼宿并肩蹲在哪儿,对话是听到了,可是他们也不懂啊……
于是在鬼老大望来的时候,二人面面相觑,心中一齐道:莫不是七爷疯了罢?
祁云澈坐了起来,顺手将发捋到身后。
他神情间还若有似无的出着神,不管哪个的茫然,许久自言自语道,“若真是那般可以重新开始,对她而言不错。”
闻言,鬼宿面色一凝。
见祁云澈脚已落在毫无温度的黑色石砖上,一步步走向后面的花园去。
他举步要跟,却见那背影稍顿,飘出个淡薄的声音问,“人到何处了?”
鬼宿凝色,回禀道,“约莫应该进城。”
祁云澈似在沉思,又道,“不用跟了。”
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
园子里艳光明媚,炎夏的热流肆意涌动,连蝉虫都被炙烤得无法鸣叫。
祁云澈负手漫步在假山间的小径上。
回想的尽是梦里的画面。
无尽的回味,一遍又一遍,生怕忘了半点细节,又像是在做着深深的考究。
那个梦对他而言太真太真,梦里的人是他朝思暮想。
由是有了一梦,他才发现自己快要忘记汐瑶十年前的模样。
那张脸孔娇俏稚气,不见丝毫成熟韵味,她从噩梦中惊醒,接着四婢便挨个出现,她抱着她们痛哭流涕,失而复得的狂喜。
每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每个表情和眼神的闪烁更被他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
不同了……
他的汐瑶变得不同了。
他亲耳听见,更亲眼看见布满她眼底的愕然和不解,可那之后,是坚决。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汐瑶,明明神色表情里还有不知所措,却是不露马脚的从四婢口中套了话。
最神奇的是,那一梦,对他而言只是半刻,对汐瑶来说,却有好几日。
她只用了三言两句就动摇了苏氏,还亲自前往幽若寺,遇到了还俗的冷绯玉和观礼的祁明夏。
张恩慈差点没进慕府的门,身份也从平妻变成妾室。
也是这梦真得令祁云澈感到匪夷所思。
原来最初时,张家和苏家并未通气么?
还是说苏氏和张恩慈都只是棋子,各为其主,又在家事上相互争夺,正好给汐瑶钻了这个空子?
那么,她想做什么呢?
凭自己一人之力扳倒张家?
她定不相信慕家会真正造反,可事情又哪里如她想的这般简单。
天烨二十七年初,武安侯刚死,父皇亲自去了武安侯府,回宫后,秘密召见了他,问他觉得慕汐瑶如何。
那时他哪里会晓得慕汐瑶是个如何?
连问都没有多问,丢下句‘凭父皇做主’,便是草率的将她的一生都改变了。
随后那一年的年末,千秋节上,指婚,来年成亲,都在他的所知当中。
唯一没有预料,亦是无法预料到的……
然而在他的梦里,汐瑶却把开始逆转了。
显然她还记得自己的惨死,记得十年中发生过什么。
到底是他日久成疾,还是真的呢?
止步在安静的花园深处,谁也没有听到帝王的叹息声。
若为假,朕宁可自欺欺人,信以为真。
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
通往忘忧山行宫的路上,不断有马车往上而去。
这天是商贾宴,每每到了这一日,皇上都会指派自己的儿子去接待来自祁国四面八方的商人。
只天下人都知道,云昭皇帝当朝六载,无所出。
这商宴,他也没有派亲信大臣,或者亲王,而是由他亲自主持。
未时中,争辉阁内笑语欢颜,众人相谈甚欢。
除去头年西北境的张家作乱,圣驾未至东都消暑狩猎,这几年来,皇上都亲自现身酒宴,与他们这些商人共饮,实在令人受宠若惊。
不同的是,今年,皇上身边的那位皇后已经换了个人。
谁都晓得这位皇后比前面那位废后身份更加非同寻常。
她乃三大家族之一袁家,当朝左相袁正觉的爱女。
光是一个袁家,已是让她光彩照人,更何况还生得那般美,贵气十足。
如今奸佞已除,四海升平,商人们早就在来前做了各种准备,舞曲罢了,纷纷借机向皇上皇后进献奇珍异宝,以尽衷心之意。
这当中,大多借花献佛,明里暗中,无不是对袁皇后拍尽马屁,说尽恭维美话。
到颜家公子时,他神秘的将一卷轴奉上。
刘茂德将其恭敬的送到祁云澈的面前,两个小太监将画卷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拉开时,却只见里面不过画了一个稀松平常的美人。
堂堂祁国第一富,奴隶生意风生水起,莫说进皇宫得礼待,就是去到蒙国的王城,也能得到女皇的亲自召见。
他竟只送了一张美人图?
算什么东西!
把他们皇上置于何地?
有人正欲质问,颜莫歌已主动起身,来到阁中,笑呵呵的对祁云澈抱拳道,“草民敢问吾皇,对此礼物可曾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