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澈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很美,因为有汐瑶在。
他又见了她。
这一次,他身在重重迷雾中,任凭如何努力都走不出去。
她在他的注视下,连站姿都显得失措,一声声的唤着他,不停张望四下找寻,她知,他就在这里。
到底对他还是不甘的腼。
他很享受她那一丝情绪,至少如此便可证明,那个祁云澈并没有将她心中的自己完全取代,还能留在她的心里,还能这样与她说话……
真好。
可是同时,他又是那么矛盾揍。
耳边还能听到身旁的人焦虑的低声,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呕了血,衰弱的从马背上跌落,送回宫里的途中,颠簸之感清晰非常。
曾经的他所向睥睨,战无不胜,可是而今,他骑在马背上,连维持身形都做不到……单是此都让祁云澈无法接受。
再被雾境里的人唤回神来,视线触及她时,不安的心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至少她已摆脱了这一世的痛苦,至少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不会看见。
继而,他又庆幸方才没有走出去。
——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啊,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我就在你身边,从不曾离开过。
——我不知道何以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是死了的,我以为只要努力去改变就会不同,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回到的这个十年前,早就不同——
是不同了,祁云澈庆幸这种不同,庆幸她回到了十年前,又心痛她回到了十年前。
只因,那里不属于他。
祁云澈知道这雾境不宜久留,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劝解她的了,纵使他想过,倘若她能留在这里,那么他也不要醒来,一直这样,什么天下,什么社稷,他已然可以再无所顾忌。
可他却又知道这样委实太寂寞,她理应得到更好的。
最后汐瑶说……你们都不懂。
她在他的眼中连低垂的眼婕都委屈极了,无助得让他想立刻将她抱住。
可是他已经做不到了。
不是不懂,是没有再言的必要。
醒来,那个祁云澈会好好的守护你,陪伴你,一生一世,至老至死。
……
不知在那里呆了多久,不知那里到底是哪里。
祁云澈断断续续的梦着汐瑶,随着她赏了纳古斯的美景,随着她观了一场侉萁的婚礼。
他想告诉她,在这一世粉乔同轸宿也在一起了,或许白蕊和炎碧早晚会修成正果。
他想告诉她,他也为她做过一把匕首,亦是在很多年以前,只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完成了一半。
他在想着许许多多时,耳边时而会听到细碎的人声。
念儿哭得伤心伤意的问,“父皇到底何时醒啊……”
徐锦衣听了御医的回话之后淡然自若的叹,“生老病死,人之所经,千古一帝也逃不过。”
随后被袁正觉恼火的低斥。
刘茂德的焦虑则被反复的踱步声取代,他来回的走着,甚至祁云澈都能想象出他踱步的位置和姿态。
背一定要勾着,皱如橘皮的老脸上,每条褶皱都压着重重忧心。
还有朱雀暗部的死士,这几日藏在殿梁上闲话的次数少了,让没有如梦的祁云澈感到颇为无聊。
这几日,到底过了几日?
完全清醒过来时,蒙国那边刚传回巴彦皇太子回到王城的消息。
将近一个月了。
巳时,幽若像往常那样进寝殿来点香时,欣喜的见到祁云澈正站在书架前。
他身上披着深紫色的外披,里面还着着寝衣,墨发垂散,看背影消瘦了许多,面对着书架,微微低着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正在细细的看。
“皇上,您醒了!!”幽若半响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
她还端着载满温水的铜盆,打算为祁云澈擦拭,惊动至于,那盆里的水都溅出许多。
皇上醒了,该去叫御医,告诉鬼大人,还有刘公公,还有这近一个月来每日都在外殿守候的云珍公主……
身子转到一半,她又猛地想起什么,复又再端着水盆颤颤巍巍的转回去盯着祁云澈看,满眼对着关切。
外面的刘茂德听到她的声音,也在这空档里迈着步子行进来,看到主子醒了,便是站在那里,脸容说不出的苍白柔和,一时几欲老泪纵横。
醒了,终于醒了……
多少人担心他醒不过来。
“朕没事。”祁云澈转身看向她二人,淡声道。
末了又低头看看被他取出的物件,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上面完成了一半的雕纹,眸色渐沉,思绪渐深。
刘茂德眼尖的认出那是什么,不知皇上为何会在醒来就将它取出,心底将将生出这个疑惑,又似恍然大悟般。
是不是……快到那个时候了?
心中一痛,他连忙低下头去,“皇上,您昏睡了将近足月,太医说,乃是常年乏症所致,加上天有寒气,略咳血……待您醒后,需服温补汤药,为龙体蓄气。”
心领神会的缓缓说罢,刘茂德面上已恢复了太监总管该有的稳重。
这袭话已然是在婉转的告诉他们的万岁,如今他的那副身躯药石无灵,想要再延缓些时日,就只能靠药物来维持。
祁云澈没有丝毫惊讶,只淡声道,“去煎药吧。”
余光中又见刘茂德未动,他抬眸,想了想再问,“蒙国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皇上,前日来讯,巴彦皇太子殿下已安然无恙归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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