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站在寝房门口半响没动。
早先的情形是他亲眼所见,此时想来还是能够……震撼他。
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哪个能够那样宝贝他自个儿的亲娘。
看到荷塘边那方突然塌陷,沈瑾瑜和沈海川父子两都慌了神,再顾不上其他,拔了腿就奔过去,一时间全都乱做一团,喊的喊叫的叫,等到人先把崔氏捞起来,百里醉已经呛得背过了气去。
再之后,人都救起来了,请了大夫把了脉,索性虚惊一场祧。
坠湖的婆媳二人都没有受伤,至于百里醉,大抵天黑前就能醒过来。
大夫开的方子沈瑾瑜看过,他常年在外闯荡,对药理有浅薄的研究,方子主驱寒宁神,没病没痛的都能喝着防备,可恰恰因为此,他才不放心。
默不作声的站了会儿,侧身向屋外看去咴。
仿佛天色又暗了一些,天空中也飘起绵绵细雨,他再转头回来看床榻那面,不是说天黑前会醒么?
沈瑾瑜越发按捺不住,到底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还,顺手搬了张椅子。
来到床前,把椅子放在侧边,他坐下,两手放在腿上,静静的向床上的人儿望去。
百里醉安安静静的躺着,呼吸均匀,睡态平和。
丫鬟们给她换了干爽的寝衣,又怕她着了风寒,故而给她盖了两床棉被,连火炉子都搬了一只进来放在床边。
她的头发也是散着的,长长的乌黑的缎子,一丝是一丝,一缕是一缕,顺滑柔软,暗暗的蕴着漂亮的光泽。
才入秋的天,屋内热流四溢,百里醉被烘得双颊泛红,额上也浮出一层薄汗来。
沈瑾瑜微一蹙眉,不悦的往四周看看,这些人是想怎样,没病都要热出病来了。
犹豫了片刻,他起身弯腰把炉子拿起来搬到外屋,折回来后又取了一层棉被。
即便如此,等他忙完这小桩事再回到床前一望,百里醉不知在哪时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这下沈二公子又蹙眉了。
他觉着自己做得恰如其分,如此一来她就不该把手伸出来了,该老老实实的放在被子里,不然真的要着凉的。
故而他不厌其烦、并且动作轻缓的抓起百里醉的一只手,将其塞进被窝里,随后再抓起靠床里侧的那只手,然后,百里醉醒了。
两人对视,沈瑾瑜愣住。
“你……做什么?”毫无内容的相互看了会儿,百里醉虚弱的问话。
她被热得不行,头也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躺着了,只一睁开眼就看到沈瑾瑜,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心虚,但动作么……
百里醉移眸看去,他正一手抓着她外面的那只手,一手揭起少许被角,好像是要关心她。
啧,沈瑾瑜竟然在关心自己。
这和狼关心羊近来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没差啊。
怀着不妙的预感,百里醉的脸上难得露出不悦和防备,沈瑾瑜看在眼里,收回动作坐下之余,他不那么自然的为自己半解释,半提醒的说道,“你忘记了?你与母亲一起掉进湖里,之后你呛了水,昏过去。”
经他一说,她全想起来了。
缓缓的把之前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百里醉抬了眸子看向沈瑾瑜,问,“那婆婆没事吧?”
沈瑾瑜答,“没事,换了衣裳,喝了驱寒压惊的药,能走能吃,和原先没两样。”
他语气听着轻松,实则心里又感动上了。
百里醉醒来就先问母亲好不好,这决计不是装的。
再者她根本不用装,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就是做得忘恩负义些,闹到官府要同他和离,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在突然发生的危机当口,是她不顾一切的先救母亲,他有眼睛看,区分个人的本性如何,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看着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浑身长刺得理不饶,平时对着自己显得很乖顺,那都是因为她有事求着他。
真到关键时刻,什么带刺儿的话都说得出来,专挑特别扎人的那些。
百里醉嘴上说怕死,死乞白赖的想过好日子,其实她很有骨气,更不怕死。
她……挺善良的。
这厢沈瑾瑜默默的沉吟,百里醉的形象在他心里噌噌上升了好几个高度。
百里醉呢,她哪儿晓得他那些纠结?
听到崔氏没事,她点了点头,缩被窝里小声小气的自言自语,“没事就好,我还正和婆婆说着呢,泥塘子边上的路得拿大石头来压着,不然很容易塌陷的,结果说什么来什么,真是背时……”
这还是她许久许久以前,儿时的记忆有关。
她长大的那个孤儿院旁边就有个荷塘,荷叶也长得大大的,里面养了好多鱼,到夏天的时候还有青蛙,一群小孩儿提着玻璃缸子去抓蝌蚪。
有一次刚下过雨,她和小伙伴去那玩,亲眼看着一个大孩子掉下去,也是路边突然就塌了,谁也没个准备。
多得那孩子会游泳,事后院长再也不允许她们到那里去玩,这件事却牢牢记在百里醉的心底深处。
当时她想,要是自己掉下去的话,准没命了。
可是真奇怪,为什么刚才她要拼命救崔氏呢?
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感觉,貌似是条件反射,要不是有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那么尊老爱幼的……
不过换个方向角度想,她救了沈瑾瑜的老娘,形象瞬间光辉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以后真的和离了,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