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
往羊皮裘里缩了缩,干瘦的身体没剩下几斤肉,但就是这一缩,黑莲犹如剑斩,凋谢十六瓣。
高仁浑身一震,意志如剑,可斩山。
好一个李淳罡。
便是境界跌落再跌落,也不容人辱,不容人侵犯。
这才是一声“剑来”的李淳罡。
“老夫年少时一心想做吕祖,这倒是跟齐玄帧一般无二,只不过老夫看中的是吕祖的剑,齐玄帧却是吕祖的道。
所以老夫喜欢吕祖的飞剑取人头,却被齐玄帧大骂了一通。这牛鼻子老道坐在斩魔台上说什么两人相击,上斩颈项下决肝肺,击剑杀人,飞剑千里又怎样,此庶人下乘剑,未节小技,无异于斗鸡,胜人者有力,自胜者才是得道。
你听听,这口气是不是很大?
老夫当时心灰意冷,心甘情愿认输,加上亲眼看到这个亦敌亦友的家伙白虹飞升,真正是无话可说,当时觉得莫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齐玄帧悟了长生理,步步生莲花。
老夫当时原本一脚在天象,一脚踏入陆地神仙境的修为一退千里,下山后被人斩去一臂,落入指玄境,再不敢说什么有蛟龙处斩蛟龙的狂言屁话。”
“情与剑,皆空。此身何用?你以幻境引我再次看了一遍过往,是要助我脱困还是破我仅剩的这点剑心……”
一点剑心直入高仁识海,朝着黑莲斩下,剑光一闪,黑莲仅剩一瓣,摇摇欲坠。
高仁沉默。
能杀得了他的身,但降不了他的心。
在场众人皆无言以对,以往剑神李淳罡的种种事迹,都在二十年中模糊不堪,齐玄帧早已白日飞升,王仙芝在武帝城从不出东海,酆都绿袍已死,符将红甲人似乎成了傀儡,有幸亲眼见过老一辈剑神的人即便活着,也大多是花甲老人。
正应了剑仙吕祖那句古话,睡到二三更时凡荣华皆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
高仁没有放弃,不忍心他在此再等十五年才破障而出,开口道:
“李淳罡愿世间心诚剑士人人会两袖青蛇。
李淳罡愿天下惊艳后辈人人可剑开天门。
这才是你的道!齐玄帧狗屁废话误你半生,那家伙转世再转世,修了七百年,也还是放不下执念,哪有资格说什么剑和道。”
李淳罡眼神终于聚集起半点精神,看着高仁的脸:“两袖青蛇!剑开天门!”
“两袖青蛇!剑开天门!”
喃喃自语之中,又陷入混沌。
“绿袍儿即将转世归来,你还想错过吗?”高仁语不惊人死不休。
霎时间,李淳罡双目射出剑光,喝道:“小娃娃,你还没这个能耐,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吕洞玄转生三世,只为等一袭红衣,十五年后一鹤下江南,舍了剑和道,兵解再转世,为人间正道再修三百年功德,求得天地开一线,让那袭红衣飞升。我眼中的李淳罡,难倒只是个缩在这阴暗角落里的可怜老头?”
吕祖转世!
这是何其大的辛密。
徐骁眼角跳了跳,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红衣,或许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红衣!
红衣!
他的大女儿徐脂虎自懂事开始,尤爱着红衣!
“原来齐玄帧是吕祖转世啊!”李淳罡从暴怒状态平静了下来,双眼望着虚空:“你说绿袍儿转世了?你将那幻境再使一遍,就让老夫梦一场吧!”
最后一瓣黑莲飘落。
梦里。
一名白须的魁梧老人出城。
一身羊皮裘,脚踩一双麻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绿衣小闺女,健步如飞,急过奔马,可怕之处在于小女孩身体孱弱,被白如雪的老人牵引,就一样可以如同草上飞。
他们一路东去,来到一座颓败黄泥屋子前,屋前有一方早已无水的水塘。
老人年轻时下山行走江湖,曾在集市购得一条青鱼一条红鲤,放生养在房前小塘。当初极为自负,以为在江湖逗留不过半年,就要于世无敌,也就会无趣而回。
刺伤酆都绿袍儿以后,去过斩魔台,带着骨灰返乡,才见房屋残破。
池水干枯,荷叶皆枯,塘中两尾青红亦不知所踪。
李淳罡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登山,山顶是他练剑处,山巅峰峦好似被剑仙当中劈去填海,山坪上酒就突兀树起了一道光滑峭壁。
这一面峭壁,被年轻时意气风的李淳罡剑气所及,沟壑纵横,斑驳不堪。
李淳罡来到山坪,蹲在一座荒芜坟墓前,拔去杂草,墓碑无字,只留下一柄年轻时候的无名剑,与她相伴。
这个羊皮裘老头儿望向山壁,笑道:“我李淳罡岂能腐朽老死,岂能有提不起剑的那一天?又怎愿舍你而飞升?天底下还有比做神仙更无趣的事情吗?”
老人回看了眼孤小坟茔,柔声道:“世间剑士独我李淳罡一人,世间名剑独我木马牛一柄,这是李淳罡三十岁前的剑道。”
“再以后,如你所愿,如齐玄帧老家伙所想,山不来就我,我不去就山。有山在前拦去路,我就为后来人开山。这便是李淳罡的剑道了!”
“绿袍儿,看这一剑如何?”
李淳罡拔起那柄半百年不曾出鞘的古剑,轻轻一剑,劈开了整座峭壁。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