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满园芬芳。
一佳人一碧草,立身其间,却如鹤立鸡群一般,顿时牢牢吸引住了张凡的目光。
碧草成三叶,两叶舒展翠绿,亮色游走,恍若最顶尖的玉料精雕;一叶幼嫩,仿佛小荷初露,碧色浅淡透明,丝丝脉络清晰娇柔,好似轻轻一触碰,便会弄疼了它。
三叶之上,凝露欲滴,清风徐徐吹拂,微微颤动,最是一低头的温柔。
一只白皙的玉手缓缓伸出,轻柔地在叶面上抚过,带下一滴雨露,托在指肚上,阳光凑趣近前,顷刻璀璨光华,让人一时目眩,不辨露水晶莹还是雪肤剔透。
仿佛不忍打搅这副美景,清风悄悄绕行,从张凡的身侧滑过,带起一角衣衫,也将他从惊艳、沉迷中唤醒了过来毫无准备之下,陡然步入了这幅美丽画卷之中,以张凡的定力,也不由恍惚。
幽幽一声叹息,玉手的主人直起了身子,随即好似觉察到了什么,蓦然一回首,霎时间,只觉得眼前大亮了起来,那微微蹙眉的容颜,将所有的光华吸附。
碧水凝成,云雾织就,一身衣裳不饰奢华却风韵天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站立着,回眸望来,自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感。
芝兰天女,确非虚妄!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样的佳人,人间几回得见,确是天上仙女,方有如此风华。
绝色女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唯有眼前一人,借着侍弄花草那一刹那的专注美态,顷刻将所有的内外美丽尽数释放,瞬间造成的冲击力却是生平仅见。
心中略略感叹,脸上不动声色,张凡迎着天女的目光回望,坦然而欣赏,无丝毫掩饰做作之意。
眼波流转,在他的衣物与肩上的墨灵上稍稍停留,芝兰天女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刹那春归。
“芝兰晚晴,幸会张道友。”
张凡眉头一挑,怔了一下,疑道:“晚晴姑娘认得在下?”
先前来时他只说通报天女,并未曾说出姓名,而对方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姓氏,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晚晴嫣然一笑,皓腕笼于碧纱之中,向着石桌前一引,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解释道:“项明世兄视张道友为至交,曾向晚晴提及,让晚晴在秦州若有要事,可寻得道兄助力,因此识得。”
“项明?”
张凡恍然,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六大商行,向来同气连枝,其主事彼此世交相称,项明向其提及倒也不足为怪,更何况自己的特征如此明显,无怪她能一眼认出。
两人在石桌旁分宾主落座,晚晴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只是以袖在桌面上拂过,瞬间碧华流转,一套大小竹筒杯盏现出。
动作轻柔地将所有竹筒打开,微微晃动,诸般淡雅之香气溢出,瞬间萦绕鼻端,如空濛雨后山间,一派自然清新。
“晚晴不知道兄前来,未曾准备,只能奉淡茶一盏,以迎佳客。”
空灵的声音传来,霜白皓腕如月华遍洒,化作残影在所有竹筒之上抹过。
“茶有冷热,烹者为热,虽香溢,却非本来风貌。”
至于何者为冷,晚晴虽未细说,然手上动作,却已将一切讲得通透。
一个个竹筒之中各式灵液倾出,混于一竹筒中,一手晃摇,一手虚凝其上微微旋转,指尖下方水面随之流动成漩,慢慢融为一体,先是碧绿如深潭,片刻澄清,望之水波不兴,若一泓清泉倒映明月,不需言语,自显清幽之意境。
“一杯月色,奉道兄品鉴。”
白皙如凝玉的纤手,捧着翠绿竹筒,盛着一杯月色,清幽淡雅,直可入画。
在这般意境之中,整个人恍若涤尘一般,所有红尘喧闹远去,世俗杂念不再,眼前只有这手、这茶,心中不由醺醺,醉人何需酒来?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接过,也不娇柔虚言,只是缓缓举至唇边饮下。
甫一入口,若无味淡水滑下,诧异之感尚未生出,恍若于无声处听惊雷,在极淡处瞬间爆发处极浓郁的香气,一发即收,旋即又现,浓淡来回转换数次,似只有一瞬,又似漫长无比,最终归于平静了。
“呼!”
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张凡此时方才从这般极美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再抬头见得对面天女笑颜,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茶何名?”
“一杯月色,千载悠悠。”
“好名字,好名字,非此不足以名之。”张凡击节赞叹,确出于真心,简简单单八个字,就将先前那杯淡茶的所有意境讲了个通透。
千载以降,多少英雄纵横来去无敌手?多少蝼蚁芭蕉叶下躲风雨?无论英雄还是蝼蚁,难逃那一曰,空余下声声嗟叹。
惟有明月清辉,千载无改,不争不避,东升西落,千年如一曰,一曰亦千年。
一杯极致淡雅之中,隐含着的是绝顶的孤寂、坚持与永恒。
沉浸在这片意境之中,张凡任思绪纷繁,无意中又想及了师中天狂歌痛饮的场面,赤炎心酒,何尝不是此类的东西,不过恰恰相反而已。
千载悠悠,月色淡雅之中有白云苍狗的不屑,对永恒的无尽渴望;赤炎心酒,盖世英雄的浓烈之中,蕴涵着的却是无边的寂寞,对流星般璀璨夺目的向往,满是激昂慷慨,只争朝夕的意味。
一淡一浓,都包含着某种道者的意境,一种修道的态度在其中。
对比之下,张凡不由得感叹,果然万千事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