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待春红端了热水走进来,打算服侍蒋玉起床洗簌之时,却发现往日此时正在熟睡的蒋玉已经自己穿好了衣物,正披散着头发靠坐在木几旁的小榻上,静静地看书。
或是看的太投入,蒋玉已经将前几日还知道的,时时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意识全然拋于脑后,举手投足间尽显自己还身为后宫之主时的雍容与贵气。
春红没有见过后宫的宫妃,却也因着蒋国公夫人的缘故,有幸远远见过许多朝臣家的夫人小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却觉得那些在以前她认为十分懂礼仪的夫人小姐们的一举一动,在与自家小姐随意一个动作够,都变得无比生硬,拙劣。
蒋玉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自书本中抬起头,却见得是春红如一桩醒木一般,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眼里有明显的吃惊与呆滞。待想及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方才忘记去掩饰自己的行为,无意将前一世惯用的动作气度表现了出来,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嘴角,但又很快释然。
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书籍笑道:“看我作甚?脸上有脏东西啊。”
春红猛然惊醒,低头回道:“没有没有,小姐的脸很干净,只是,现在才刚及鸡鸣,小姐怎的起得这般早,不好好歇歇?”说着上前服侍着蒋玉梳洗。
待第三声鸡叫响起,春红正好梳好了蒋玉的发型。两个小巧的发髻,在发髻旁各簪上几朵白色的小珍珠花,在配上一对珍珠耳坠,典型的小姐儿装扮。
蒋玉看着铜镜中依旧稚气未脱的小小女孩儿,笑了笑,是啊,前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可真的是不谱世事,想来倒是自己一生中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只是后来……
蒋玉有些悲痛地别过眼,随即又站起身,吩咐道:“去荣贵院,顺便带上一盒早上新蒸的红枣糕。”春红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了蒋玉一眼,低头应了。
来到荣贵院,老太太身边服侍的贴身侍女宛音听到了小丫头的通报,赶了出来。待来到待客厅见到蒋玉之时,蒋玉正垂手在膝上静候着,安安静静地有些不输于蒋三小姐蒋若素的气度。
“五小姐”宛音走上前微福了一礼。
蒋玉见状,也忙起身恭顺回了半礼,道,“宛音姐姐抬举了。”宛音做了老太太的贴身侍女多年,一直深得她的信任,在老太太心中,宛音的分量很显然是举足轻重的,只怕是府里的一些正经小姐都不及她受宠。
再者,蒋玉虽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但毕竟上一世在那吃人不眨眼的深宫中浮浮沉沉了那么多年,该懂得道理就算是痴傻儿,那么长的时间也该学了几分。俗话说小鬼难缠,像宛音这一类人便是如此,身份地位不高,却是有时随意的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就能够让人头痛很久。
蒋玉从未觉得向身份地位比自己低的人行礼有什么不耻的地方。
自己身为蒋家五小姐,蒋国公蒋琛嫡女又如何?身份再尊贵,就像此时,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怕是还不及宛音这个贴身侍女的一半之多。上一世,当她在后宫之中逐日落败之后,那些从前总是要巴结她的宫女太监们却是都竖起了高垒。
他们对自己的所有的嘲笑与欺凌,终于让她明白,就算她贵为一国之后又如何,照样会被往日在身下匍匐的小人所欺凌,重要的是,如何收买住他们的心,忠者用之,伪善者,徐徐歼之。若想通去真正的阳关道,就必须与这些难缠的小鬼打好交道。只有天生贵命之人才不需如此,只是,又有哪个人真正的贵命呢!
蒋玉在心底暗暗地冷笑,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派真诚模样。宛音不动声色看了蒋玉许久,终是觉得,或许蒋玉是真的尊敬自己才会回自己的半个礼而非做戏。
当然,她也觉得自己是受的起蒋玉的这半个礼的,由此,相较于府里的其他骄纵小姐,宛音对这个天真不出的好感。
于是,便柔了声道:“五小姐的身体还未好,怎的今日来了老夫人这儿,是……”前几日便听闻蒋五小姐在假山上玩,结果一不小心跌落了下来的事,听说倒是没有什么伤处,只是因着年纪还小,着实是吓着了,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院中修养,怎么忽然记起来老夫人院中了?
蒋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又微咬着下唇,两手不停绞着手指,语气带着丝不安道:“前些日子玉儿顽劣,竟抛脱自小接受的教育在假山上玩闹,慌忽间也不知是被那个一不小心给推下了假山,玉儿如今不妨事儿,但是祖母因着玉儿的事,惹了好一番气闷。这两日玉儿思来想去,觉得甚是不安,特地带来了祖母最爱吃的红枣糕,只愿祖母能够莫要怪罪于我。”
听及此,宛音忍不住笑了声,道:“五小姐当真是多虑了,五小姐受了惊吓,老夫人心疼小姐还来不及,又怎会去怪罪呢。”
闻言,蒋玉有些欣喜地抬头,眸子里的星星似是亮了起来,却又是有几分惴惴地问:“宛音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祖母果真不会怪罪我?”
“是啊,小姐在修养期间还记挂着老夫人,若是老夫人知晓了,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话未说完就见宛音有些为难道:“只是老夫人此时怕是才刚起床,还未梳洗,五小姐还得再等待一会儿了。”
“不妨事儿的,宛音姐姐若是有事,可以自己去忙的。”蒋玉听罢,忙很是体贴地回应着。
事实上,宛音是真的有事,确确是需要她忙。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