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风似乎小了一些。
众人随便找了个背风的破土屋子,燃起个火堆来。漠北温差极大,太阳才刚一下山,原先热辣辣的烈风随即变得微凉,再晚些时候怕是要冰凉刺骨了。
骏猊从马匹身上的行囊中取出毯子来,递给覃柏。
蚆螛问道:“你们说,这回四哥去见那女妖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些人哪有一个是会安静地坐那等着的,这话头一起,一个个就开始兴高采烈地瞎猜:
“都这么久了,就西极烈日那脚程,怕是三四个来回也不止了吧?依我看,这会儿就算打不服也能睡服了。”
“啧啧啧,咱家四哥可是色艺双绝!别看他平时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这若是开了窍,可是比老六这妖艳贱货要招人稀罕得多了!”
“诶?说他就说他,扯我做什么?!”
那一根筋的性子,说不定他此去直接就拐四嫂回来,到时候丢了官不说还会被贬入凡间做个小仙,叫兄弟们哭都来不及!”
“这倒真是个麻烦事。”
这回连蒲牢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天上做官虽然体面,但到底是个律法严明的地方,若是只顾儿女私情,只怕金甲卫要容不下他了。”
“那就太可惜了。咱们兄弟在天上,他一个人在凡间?”
几个人正在兀自惋惜,抱着篝火裹紧毯子的覃柏却冷笑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老五饕餮随即不满道:“你这契人,有话便说!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覃柏便开口说道:
“我是笑你们虽是天上的天官,却根本不懂凡间的男女情爱,更是不通人情!”
这话倒是不错。
他们兄弟九人,包括赑屃在内都不过是修行数百年的小仙,虽然天资不错、又投了名师学了些本事,却也多半是仗着战神重黎才破格入天庭为官,无论阅历和修为都着实浅得很。相对于其他天官,完全只是小盆友级别的。
“你倒是懂!可精通着呢!”
蚆螛白了他一眼,揶揄道:“那怎么还混成孤家寡人跟这耍单儿呢?”
覃柏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六哥!”
骏猊是习惯性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说道:“打人不打脸!你又拿这事儿挤兑他做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蚆螛笑道:“谁知道您哪壶是开的啊?”
“我自幼父母双亡,除了哥哥,雪河便是我最亲的人。”
没想到,覃柏突然抬起头,看了骏猊一眼,缓缓说道:“当初在处刑司的时候,我写了那份口供给你,就是决计不想再活着了。”
骏猊闻言一愣。那份口供蒲牢看到过,闲聊时也跟兄弟们谈起过,大家都只当是那怂货过堂时吓破了胆、完全是胡言乱语的。
覃柏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道:
“只因雪河将我送她的玉玲珑还给我,还说她再不愿见我,我一时心灰意冷,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这番话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长久以来,他们兄弟都只当覃柏是个笑话,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没法上马定乾坤,胆子又小又怕事,平时也就只能哄着雪河寻寻开心罢了,无甚大用。
“你们根本就不懂。当你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为她做一切事、甚至甘愿为她去死的。”
覃柏一脸严肃,又继续说道:“你们以为男女之间的事,真能讲得出事非与输赢么?”
众人沉默。
一群没恋爱过的小光棍,大眼瞪小眼。
“我说我不想再留在王府,你们都只当我是胡闹。如果我告诉你们:若是雪河此时能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她肯回到我身边,哪怕是直接捅我一刀才能出气,我便死在她面前也是甘愿!”
他们习惯性地拿雪河当小孩子看,也从没把覃柏当回事,然而直到听他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才一阵暗自震惊。
尤其最后这句话,听得人心里一个激灵,众人都不由得又想:大家对狴犴这事会不会太过于乐观了?
覃柏这般胆小怕事的,为了雪河都能不畏生死;就狴犴那刚直的秉性,这搞不好真会甘愿搭进性命去!那、那岂不是糟了啊!
“不行,我觉得这事要糟!”
饕餮猛然站起身:“天都黑了还不回来,我得看看去!”
“老五!”
蒲牢忙一把拉住他:“你哪去啊?!外头风沙这么大,方向也是难辨!待会老四没回来,我们还得再四处找你去!”
“可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要不,我跟五哥一起去!”
蚆螛这时站起身来,上前说道。方才听了覃柏一番话,众人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都纷纷站起身来吵着要一起去。
蒲牢正在为难,却忽听小七说了句:“回来了!”
便见他匆匆就抬腿往外走,众人赶忙一并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风沙虽小了些,却也仍是一片昏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茫茫一片漆黑,连方向都分辨不出,哪里有半个人影。
随着小七一声尖锐的呼哨,远处当真就传来一声回应般的马嘶。
很快,西极烈日暗红的身影隐约出现在沙海之中,火红的双目如灯一般发出醒目的光。虽然望见众人,它却仍是一阵缓缓前行,只是接连长嘶几声,却不见马背上有人影。
“糟了。”
小七也不知听懂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众人一阵疑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