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低头沉思了一阵,终究还是默默抱起琴,他突然又转过来脸对我说:“其实,我这次来,也是要来道别的。”
我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杜成淡淡一笑,他说:“羽墨在这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想带她回我的家乡。”
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都走了也好,这块本就是个是非之地。
我笑笑,说:“一路顺风,好好和羽墨过日子吧。那么,再见了。”
我微眯着眼一脸笑意,调皮地冲着杜成挥挥手。又一句再见出口,但我想不出更合适的语句来映衬这个场景。突然觉得发明“再见”这个词语的人真得很有才,再见,可以是再也不见,也可以是再次相见。如果有缘,或许我会再遇到这些人吧。那个时候的我们,又该会是怎样一翻场景。
杜成冲我微微颔首,不再犹豫,抱着琴步履翩然地迈了出去。
他转身那一刹那,我也扭头转过身,看向窗外的腊梅。生离死别是人之常事,我已经不会为这些事去伤感了,只是,心里会莫名地有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我对着窗外的腊梅看了一下午,直到觉得手脚冰冷,才关了窗户,让丫鬟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枣莲子汤上来。感觉暖和起来后,才把那群舞姬和乐师找来,让她们又把那首歌舞编排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我就让人带她们去蓝唐黎那了。
我并没猜想过蓝唐黎在看到这段大胆奔放,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歌舞,会做何感想,因为他的行为,向来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推断。但不管他会有什么反应,我都无所谓。送这份回礼的目的,是想告诉他,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不需要他任何出于好心或有目的的礼物。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和他本人有任何联系,我希望用这种方式,渐渐断了我们之间那些纠葛不清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见到上次带舞姬来的那个婢女在门外候着,我正想着是不是蓝唐黎又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礼物来,可那丫鬟却冲我盈盈一施礼。柔声说道:“王妃,王爷让奴婢来问问王妃,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挑眉。蓝唐黎这又唱得哪一出,难道是我高估了他的承受力,他对那份“回礼”很不满?
我问:“那支歌舞,王爷看了吗?”
“看了。”丫鬟依旧盈盈地回着。
“就没什么反应?”我微勾唇角,淡笑着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奴婢等人一直守在外面的,不曾进去过。不过,王爷昨晚在屋里看了一晚的歌舞,天明的时候,奴婢还听着东苑有歌舞声。想是王爷应该很喜欢王妃编排的这支歌舞吧。”那个婢女继续回道。
看了一晚上?喜欢?也许未必吧。
我摆摆手,冲那个婢女说:“替我告诉王爷,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在这过得很充实,一点也不觉得闷,也不需要什么来解闷。告诉他,如果他不来打扰我,我会过得更好。”
大概是被我语气里的直白惊吓住了。那个婢女抬头看了我半晌,直到我眯着眼反看向她时。她才一脸惊觉地跪下,低下头连声说自己错了。
我低笑出声,说:“不用害怕成这样,我可是佛家的忠实子弟,没那么轻易杀生的,你只消把你刚才听到的,一字不漏地转述给王爷就行。”
见那个婢女依旧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挑眉,“怎么?还不想走?也想跟着我跪坐打蝉,精习佛学?”
“奴婢......奴婢告退。”
见那个婢女一脸惶恐地退下,有些慌乱地走出晓月居,我上一秒还一脸真诚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有些自嘲,我是怎么了?怎么会跟这么个丫鬟过不去,居然把人家那么乖巧一丫头逼得跟见到猛鬼野兽般。不过,这似乎才该是真正的我吧,尖锐而毫不留情,永远用强硬的一面对人,绝不让别人发现我内心的软柔与弱势。
我知道,骨子里,我并没有改变什么,我只是隐藏了太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我的强硬与尖锐一点点隐匿在满面的笑容下。这三个多月的冷静与思虑,让我对很多事情又有了新的认识,我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和感受。我不想再去扮演“黎王妃”的角色,我要做回真实的我,即使今后的日子都这样平淡安静,我也要始终保持我韩晓晓的本性。
但我没想料到的是,这平静的日子在我送出那个回礼后,就已经走向了结束的道路。
元宵节那晚,又多了些酒,不是因为贪杯,我对任何东西的喜欢都有个度,永远不会沉迷或上瘾,我只是觉得喝了酒身体会变得更暖和而已。
所以,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又快到晌午了,本来是要喝醒酒汤,但突然听到门外有巨大的踢门声,听脚步似乎有一堆人在向屋里冲。
端着醒酒汤的丫鬟有些惊怕地看向我,我揉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伸手拿了托盘里的醒酒汤,不急不慢地喝着,连眼皮都没抬向那生源处。
听到人群涌进来的声音,我用余光微微扫视了下,四周站了很多人,有男有女,看穿着不像是王府的,他们将我密密麻麻地围着,却也不见有什么其他动作。
我又吞了一口醒酒汤下去,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门口让出的那条道,一身宝蓝华丽宫装,女子正迈着高贵的步伐,由两个宫女扶着,优雅地朝我的方向迈过来。
我笑笑,这才方下手中的醒酒汤,不急不慢地起身,向对面走过来的齐贵妃盈盈一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