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气温总体来说仍是寒凉。
只不过,昼夜温度的反差较大令人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天气确实已经暖了,只不过夜间不太尽如人意罢了。
风儿吹着,出离了结界,扶苏与桑夏行到后山处。
远远地,还能看到些微高耸的建筑,大部分映入眼帘的,仍是绿意盎然的苍松古樟。
不管春夏秋冬,这些古老而坚挺的树干,永远风吹不折、屹立不倒。
倒不是它们有多粗壮,更多的是山体将风挡去了多半,余下的便是丝丝微风,惊得起微澜却拂不动虬枝。
后山有一弯小溪涧,两旁是被水冲刷得圆润光滑的石头。最大的可坐下三五人,最小的,最小就看不清了。
夜色已然如墨,若不是元慎留给扶苏的灵光羽,两人怕是也走不到这深林之中来。
他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跟着。
两人也不说话,一前一后缓步走,头顶身后不远处还缀着一朵‘白云’。
‘白云’时不时发出一声‘呦呜’的清亮鸣叫,令到整个山涧有了不少生气。
桑夏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发觉比先前看到的还要大,索性躺得四躺八岔。
‘白云’落到她身边,嘴里衔着不知何处得来的一枚松果,放在石头上,时不时拿弯曲的喙叩一叩。这是它的玩具,谁也抢不走。
躺了一会儿,夜空中还是没有亮起一颗星光。
扶苏坐在一旁感觉到臀下的微微凉意,不禁扭头看向躺着的小人儿,打破了沉默。
“起来吧,溪石寒意重。”
桑夏没有理会他,仍独自望着暗黑如练的夜空,久久之后意惫神懒地说:“唉,没劲,城市有什么好。连星星都找不见一颗,黑漆抹乌的一点都不好看。”
想了想,扶苏微微一笑信手拈起灵光羽挥向桑夏头顶,结果却被布风鸟扇动翅膀飘去了更高的林中。
鸟儿腾身飞起追了过去,扶苏手掌微张,一道金光缓缓划破虚无的空气、形成一道圆形的光门。
“走,带你去看这世界最美的夜空。”
一句话,成功引起躺着懒得不能再懒的人儿关注。
立马起身,毫不怀疑地急急往金光门走去。她当然知道扶苏不是说胡话诓她,昨天酒醉之后,这家伙还想着带她去看雪域极光不是。
她也还没完全弄清自己的能力,并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是可以随心念跳跃到世间任何角落的。
这一点,扶苏知道,但他不说。
至于为何不说,大抵是不想让她随心所欲到处去闯祸。还有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也许私心里就是想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了不起的能力的。
原本,他在小桑夏的眼里,不就是神明般的存在吗?
可如今到了她的眼里,自己却除了是个控制狂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知为何,想起便有些郁结。
扶苏将之归结为,分身亦是桑夏的一部分,且本就是同一个身体,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待遇也份属正常。别的,也就没再多想了。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有的没有的。
布风鸟机灵啊,丢了松果衔住灵光羽,见两人钻进了金光门,立马拖着长长的尾巴跟着飞了过去。
青海。黑马河的夜空下,一道无形的金光之门走出两个身影,以及飞进一道白影。
远处有经幡在风中舞动,五彩斑斓也不明艳,反倒有些与天相接的肃穆之感。
天空并不是那样黑,而是如深深洋底的墨蓝。蓝得发黑,却仍是蓝色。
空无一人,连风声也极其温和,世界一片寂静。
银河垂泄倒悬,直直划在夜空之中,那朦胧的墨紫、浅紫蕴出一道长长的泓沟,漫天的点点星光,或耀眼、或闪烁、或柔和,散落遍布无处不在…
桑夏抬头仰望苍穹,银河如破空的蛟龙,星光如片片龙鳞,不仅照亮了整个夜空,更照亮了她的一双美目。
圆圆的黑瞳之中,映衬出整片天空的光,细碎明亮,闪闪动人。
她望着夜空着了迷,他望着她的容颜着了迷。
‘呦呜’布风鸟绕着两人周身欢快地飞舞,时而高高飞起、像似要去衔一颗闪光来给主人玩耍,最终却发现无论它飞得多高,那些美丽的闪光,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桑夏仍旧抬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繁星满布的夜空,突然轻声开口道:“也看过这片星空吧。”
扶苏沉吟了片刻摇头,“她还没有。”
“可惜了。不过,也许她此刻也在看着吧。”
…“或许吧。”
或许吧!希望如此,他的她就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也凝望着这片夜空。
繁星很美好,她若尚在场,定会高兴地抓住着他的手臂惊叫起来。
“扶苏,如果…如果她回不来了,你还希望我在你身边吗?”
突然的问话,然而扶苏毫无思虑地回道:“不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桑夏眨了眨眼,也许是看着闪光久了,眼角发涩罢。低头抬手之际,一只短笛便捏在了手中。
没有大漠孤烟直,笛声不够清亮,透着远古风尘的苍茫空蒙。
这曲子,他听过一次。在她刚到润庐的时候,站在屋顶吹的便是这一支。
曲调像在诉说一个久远的故事,但这次他却在悲凉中听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有思念,深透骨髓的思念。
还有,告别!
扶苏并不十分精通音律,只不过在子夜千年来的熏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