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展年看着穿心而过的绚丽七彩长剑。
目光往下,看着从99层窗户中,鬼魅一般探出身子的夜聆依,神色复杂。
眸中有着淡淡的、极有可能是应景之用的不可置信,有着不作假的恐惧,还有着...一丝欣慰以及解脱。
夜聆依看着刺入心脏的三棱军刺。
目光往上,看着依旧坐在楼顶边的江展年,神色同样复杂。
眸中也有着一丝解脱,但除此之外,皆是深埋眼底不易察觉的淡漠。
很难有什么能拨动她的心弦了,更何况这预料之中的情况。
“无法相信?”夜聆依眼神彻底归复平静,单手一撑,翻身上楼。
“我的天阴灵脉,是被巫离月废掉了没错,为修天阴灵脉我的经脉早已自主废掉也没错,可那又如何?灵力,我依然能用;你,杀手“01”杀不了,可,夜聆依,能。”夜聆依顿了顿,忽然来了一句很是破坏气氛的诚恳劝谏:“还有,你太自负了。”
“小依,”江展年转头,那种狂傲、视世间一切如无物的神色再次出现在他眼中——这一个眼神,就把场面又拉回了超级“苏”的状态里。
直到现在,他依旧坐在原地。
他的自负,确实已经到了骨子里了,即便最后也会因此而死,但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可笑又可敬的。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在这世上,最自负的人,其实,是你啊,你自负到不相信除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江展年的声音很低,他一直低着头,但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落寞,那”落寞“清楚到有点儿像是故意为之:“其实,我现在挺开心的,告诉你一件秘密,或许,不,应该是你绝对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夜聆依原模原样的站在那里,一秒又一秒,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展年突然自己停下话音,也没抬头,像是想看见但又怕看见什么的自己跟自己僵持着,许久,才继续道,“在夜家那三年,我已经……爱上,你了……但灭族之仇,我又怎能不报呢?不过,能够持续十年在你心里占据一个位置,我是真的很开心。嗯……或许你不会懂得,你嘛,怎么会懂呢?爱上你,真的是这世间最大的折磨。”
江展年的声音里微带些苦涩的味道,这很不像他,太苦情戏主角了:“如果,你以后也可能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我挺想知道,你的爱会是什么样呢?啊……不过也可能,没有这个机会,我还是很难相信,你会爱上某个人。”
这样絮絮叨叨啰嗦且中二的话居然会从这么一个人口中说出,值得为之震惊了。
但夜聆依坚韧如初,没有一丁点儿回答的yù_wàng。生命的气息在不断地流逝,她的身体与久病之人相比,都要更脆弱十倍有余,江展年也不可能活的了了,所以他说这些话,就算本该有什么意义,现在来说也是没意义。
而她与他之前没有能临死一笑泯恩仇的和平。
若说夜聆依这一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至今,都没有找到念生了。
不过当年巫离月在情急之下开启的简易传送阵,中途被她惊慌撞出去的念生,活的希望,不大。
至少,她找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找到。
“小依,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眼神,真的很让人讨厌,”
江展年仰起头看向今夜格外璀璨的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你的心吗?”
江展年像是在问夜聆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回夜聆依给反应了,一声很标志性的轻“啧”。那往往意味着她对当前的事情不满,准备采取行动了。
她们二人都是杀手,出手都是一击必杀的。
江展年用的军刺,她用的‘幻剑’,若换了旁人,早就在兵器进入心脏的那一刻就死了,她们能坚持,纯靠意志而已。
而现在,夜聆依忽然对这种慢慢等待死亡的过程生了厌烦。
夜聆依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她指尖的空间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那是极致的高温将空间烧的都扭曲了,夜聆依将似乎空无一物的指尖轻点在身上那件特制的黑衣上。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蘑菇云腾升而起,突然从虚无到绝顶的繁盛,最终呈现出来的,则像一场巨大的烟火盛宴,似在哀悼谁的离去。
整个as大厦瞬间被夷为平地,碎裂的玻璃落地的声音毫无悬念的被爆炸声掩盖。
那件衣服的夹层中,夜聆依放了大概有三十多斤的c4,说是子弹打不炸只能雷管引爆,但她的灵魂火,足以做到。
这件衣服十年来她一直放在身边,为的就是,万一她哪天脑子抽筋突然不想活了,江展年也跑不掉。
这件事情上,她不会允许意外的,当然能亲手杀了他,也更好。
引爆之前的那一刻,她听到江展年道:“聆依,我爱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是……温柔?
这是夜聆依第一次在这个对生死人命漠然的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当然,还是很中二,能让她突然很想再暴打他一顿的那种。
‘爱’这个东西,她真的不懂吗?怕是,不敢懂吧。
那般耀眼的火光之下,夜聆依并没有注意到幻玄上散发出的朦朦胧胧的紫色光芒将她包裹在内。
她只是觉得灵魂仿佛是落入了母亲的怀抱——她从未接触过的,却还是一下认为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