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金丝”都以同样的“飞蛾扑火”的姿态,对抗着真正在扑“火”的“飞蛾”。粉身碎骨的虫子一片接着一片,但这一方所耗在于夜聆依本人,“金丝”一时半会儿的倒未显出颓势,都在“义无反顾”着。
只有一根例外。
例外的这一根也不是临阵脱逃。事实上它早在诞生之初,就被它的操控者指挥着去了另一个任务岗上。
苏幼因还在眼露古怪的时候,那一根就已经以和它的战友同样的速度和威势,朝着她窜过来,在她身周缠了起来。
不是缠她,是缠她身周的空间。苏幼因还没转过弯儿来,顺着自己的思路不解夜聆依为什么没有结网去直接挡攻势的时候,这一根特立独行的“金丝”已然在她身边结了一张她希望有但不是希望在这里的“网”出来。
是来保护她的。
这一根金丝似乎有无限长,在她身体上方绕来缠去,各个接头网边钉死在地面上,除非她身下的青石板是假的——局面的设计者本人苏幼因明确知道这不是——否则,只要这已与源头断开从而不受影响的金丝无事,她便万万不会有失。
但是,这算什么?
苏幼因几乎是呆住了。
这“金丝”不知是受指引还是自由章法,竟还在她眼前留够了一条可开合的缝隙,此刻危险未至,这口子自然开着,她就不必费力的看得见外面。
看得见那人不疾不徐的直起腰身,抬起膝盖,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去。这空间已经被扩展到可以再度容纳一个人站起来舒展开身子自由活动了。
可是苏幼因眼前那一道口子到底有限,她拼尽全力伸长脖子,仍是未能看清夜聆依脸上的表情。这兴许与她自己先前哭肿了双眼有关,也兴许与夜聆依脸上现在其实根本是一片叫人捉摸不透的冷淡有关。
苏幼因现在就算有心想动,也是动不了了。缠在她这边那个“金丝”看似无限长,但是那东西耗的终究是夜聆依的心血精力,长一寸就多耗一分,自然是尽可能的短,自然是尽可能的贴近她身体。此时苏幼因彻底俯下身去,也就还能勉力在里头翻个身而已。而事实上,就她现在的伤情,翻身也是不可能的。
苏幼因努力睁大了快要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忽见外面那人迈步缓行,直直的,像是要直接走到呢虫子堆里去。
“殿下!”姑不论她是出于什么心情又喊了这么一句像是有关心在里头的话,至少单听这声本身,实在不能叫人生起好感来——她嗓子早哭劈了,此时喊得这么“撕心裂肺”的,自是无比的嘶哑难听,剌她自己的嗓子,也辣被喊的人的耳朵。
但夜聆依却正因为这声一下顿住,并且完完整整的转了身来,“看”了她一眼。
她这并不掩饰“空洞”的一眼看过来,苏幼因即刻便是一呆,可没等她从这镜子似的一个眼神中洞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和情绪,就突然觉得身前一热,是那张被她压在怀里的符文,被召唤着钻了出来。原来这符的控制权早就易了主,可是刚刚她还一本正经的跟她撤歪道理……
苏幼因盯着那符纸看,脸上登时便是一僵,待尴尬过去再抬头,却见那人早转过去走她的了。
“救人。”
她只并不回头的丢下了这么一句——她不给理由的认为方才还与她剑拔弩张的人一定会听她的这么去做,她这两个字也是在说:你只需要救人,其他的,不必管。
苏幼因听着看着,心中觉得这个人这些事无比的荒诞,又不乏不甘,可是她看着看着,终于这个角度距离上,连那人因周身气机牵引而翻飞的发梢都看不见之后,她最终低下头来,再去看那一纸祸源似的符文,再一次看着看着,竟真的照着那两个轻飘飘的字,做去了。
救人,救她亲手置其于此地的夏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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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聆依傻吗?当然不。
那为什么脑子已然不够用的苏幼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却看不出来一样?那当然是因为,苏幼因是当真脑子转不动的很了,有别的事情,她压根儿没看出来。而她没看出来的,又真的重要。
夜聆依的确没控制着蛊王做理论上必须有的防卫,但是熟悉她的人就该知道,她本就是个厌于设防的人,若论断的不严格,或许“以攻代守”可以勉强算一个。
她一路直线往前走,本就是从她两手十指处散出去的“金丝”自然也是往外走的,她一路走,金丝便一路以她为中心攻击出去,重点在前,兼守两翼,后方维持,足以保证她本人并不受任何打扰的随目的“一往无前”。
苏幼因虽然没有全部猜错,但是有一点她真的还是自作多情了。夜聆依放出一个“金丝”守住她,且自己在外面攻势不断硬是清出了身周一片净土,并不是被她对凤惜缘的忠心感动的一塌糊涂之类,而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是打算离开那一片儿而并不带走她一个新鲜半残累赘,却又却是需要她尽快的把夏思萱变回来……
至于刚才那景象,单纯是因为这施法过快的人自己所受的冲击太大——这结的印她自己也陌生的很,一时间没能立刻走掉便多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而已。当然,确实是为了尽快把夏思萱弄回了,这些无心之为里,倒真的有相联结的盘算在里头,要的,就是苏幼因生理心理受双重打击,完全判别不出自己的情绪,从而糊里糊涂的救会夏思萱的效果。
这可以看作最高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