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京城一片安静。
罗凡离开后,柏师爷度日如年。
他在房间里不住地踱着步子,同时不住回头看增寿一眼。
增寿则睁大眼睛瞪着他。
“六爷,瞪我没用啊,我又不会武功。”
柏师爷一脸无奈,双手一摊。
增寿被点住穴位说不出话,心里将这笨蛋诅咒了无数遍。
奶奶个腿儿的,你这老东西是不会武功,外院的护卫会啊,你去叫人来给我解开啊。
增寿心里想着,却没法张嘴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柏师爷,目光越来越凶恶。
他这么一凶恶,柏师爷更是害怕加着急,六神无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增寿盯得眼睛疼,再加上对面那人转来转去不停脚。他索性闭上眼睛,晃的眼晕。眼不见心为净吧。
过去喝酒聊天时觉得一个时辰真是短暂,就算对着岑莲官演点腻腻歪歪的感情戏,自我感觉也和逗个猫儿狗儿一样,很快时间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躺在床上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不住地眨眼,眨眼,朝着一无所知笨蛋到家的柏师爷不住眨眼。
可惜全都是做戏给瞎子看。眼睛瞪得生疼,柏师爷完全视而不见,增寿只有闭上双目,心里将无动于衷的柏师爷祖宗八代骂了无数遍。
眼睛闭上后,耳边一直回荡着罗凡离开时的那句话: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换个男子,听到这话都会一巴掌打过去吧?
但增寿想哭。因为他本就不是“普通”男子啊。
他贪生怕死,他贪财好色,他承认在自己心里,一直觉得岑十三斯文温柔态度又拿捏得好,无论是皮相还是表现的那点子暧昧,都比罗凡看起来好多了,让人不动心都难。罗凡是个直性子的人,他一张黑脸,长得不好看,人和身材一样粗粗糙糙的,刚出来那会还跟自己闹别扭,可为什么,在他决定代替自己去帅府,在自己耳边说出那一句的时候,增寿鼻子一酸,想哭呢。
这世界不是每个孩子都被父母亲人温柔对待的。
增寿就从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的,从小在没有爱的环境长大,稍微大一点就要提防王府内的每个人,包括自己名义上的亲娘,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也是懵懵懂懂,做男人如何,做女人又如何,他自己压根就没想好!再加上在京城时候做纨绔,跟着那些勋贵子弟每天吃喝玩乐逛青楼,虽然碍于身份隐秘,什么事都没做,在男女关系上也看的比较开:喜欢漂亮温柔的。因此在换了女装后,面对岑十三的暗示和暧昧他是动过心的。现在,他压根没想岑十三的温柔小意,也没想到岑莲官的乖巧可爱,他现在满心都是:罗凡你这大傻子,快回来啊,哪有这么傻的人,自投罗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人都傻透腔了吧?
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大早屋子里明亮,就算闭紧了眼睛,阳光透过来,红彤彤的像是一片鲜血,这红色让增寿感觉很不好,他猛地睁开眼,忽然看到眼前人影晃动。
他急忙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手按到脸上那一刻才发现:呀,我能动了,穴道解开了啊。
眼前晃动的那影子,看到增寿猛地坐起来,吓了一跳,往后漂移了一步,增寿揉了揉眼睛去看那影子,吓得叫道:“你不是罗家的家将?”
“大人,我家将军……我家将军……”
那影子一身一脸都是血污,整个人都像个血葫芦,难为增寿还能一眼认出他来。
“罗凡怎么了?”
增寿觉的自己的心都被人揪住了,伸手就去抓那人的胳膊,那人尖叫一声:“不要。”
他惊叫的时候,那胳膊已经燃烧起来。
增寿吓了一跳:“你……死了。”
那人呼号着,用力一拧,竟然将燃烧的胳膊拧了下来,很快那胳膊烧成灰,呼啦一下就不见了。
柏师爷在门口听到增寿说话,急忙冲进来道:“谢天谢地,六爷,您总算能说话了。”
他进了门,却看到增寿站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某处。
他以为这次真把六爷给气到了,急忙过去,伸手在增寿眼前晃了晃:“六爷,您可别吓唬人啊,这眼神怎么直勾勾地的,可是做噩梦了?”
增寿一把将他的手拨开:“别捣乱。”
这一下子力气很大,柏师爷直接被甩到一边。
“出了什么事,你死了,罗黑子呢?黑子怎样?”
增寿几乎要哭出来。这家将浑身都是血,一定经历了极为惨烈的事情,罗凡呢,罗凡出了什么事?
“将军……被困住了。”
那家将的影子在慢慢变淡,刚才还能看的清清楚楚,看到他胳膊在燃烧,现现在身上的血迹已经淡去,整个人像一阵烟雾似的,在悄悄地散去。
“不要,你赶紧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我在密道里死去,不知道密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出来时看到将军被困在里面,走投无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出不去了。”
“困在哪里?”
“帅府后院,岑姑娘的房间里,他出不来了。”
那家将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开始消失了。
消失是从被拧掉的胳膊处开始的,看来阴阳不能相接,增寿拉他胳膊那一下,让他的身上的鬼气被增寿身上的阳气吞噬,燃烧殆尽,这家将的鬼魂在人间坚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