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沉寂了许久,到新年时才终于办了次宴席,冲散了太后病倒和大公主重伤带来的阴晦之气,天知道大公主做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带着她的断手出现在人前。
不过也没人敢说她什么就是,反而众人还暗暗嘀咕,大公主经了这一遭变故,性子收敛了不少,瞧着和气温婉了许多,有些她姐姐的模样了。
宫人给她做的衣裳袖子都略长,她不缺人伺候,也学会了左手用筷子,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在断手的日子里,她也一直是穿着广袖长裙,弃了以前的箭袖短袍,刀枪剑戟的日子离她远去,她终于和她的姐姐一样,变成了书画傍身的皇室淑女,成了母后理想中的女儿模样。
婧儿的脚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新年里还是跟着哥哥去各家拜年,二公主也去,大公主的手受不得寒,皇后让她在屋里窝着,这回元气大伤,让她变得极其惧冷,以前她可是个小火炉,只愁夏天避暑,冬日里最爱玩雪,如今却不成了。
金童带着婧儿去了镇国公府拜年,顺便谢姜骥的救命之恩,姜骥受之有愧,没多谈这事,只让他们在家里好生玩耍。
王夫人让姜骏带着金童去前头和儿郎们玩,婧儿则留在后院和女眷说话,姜家姑娘关怀了几句她的脚伤,随后闲谈间说起了姜骏的亲事,“七哥在和王家表妹议亲,日后郡主再来,又多了一个人陪你玩耍。”
说话的是大房的小庶女,婧儿同她不熟,但看她笑得天真无邪模样,婧儿也还了个笑容,道:“如此甚好。”
王夫人偏爱娘家侄女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据她所知,王家这一代的家主不成器,王夫人本也是高嫁,如今王家又没落,远不及镇国公府的门第,这王姑娘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罢了,配给姜骏,倒是能让他们姑侄婆媳一家亲,就是不知镇国公同不同意,老夫人最疼姜骏,只怕也有别的思量。
姜骏的亲事,婧儿管不着,却还是希望他能寻一温婉贤妻,日后才好走动,否则家里女主人不热络,他们自幼长大的情谊也要生疏了。
姜家的老夫人身子也不太好了,以往婧儿来姜家做客时,老夫人都留她在上院玩耍,今次却无暇照看她们,让王夫人带着去正院玩耍,想必也正是因着老夫人式微,才能让王夫人主持儿子和娘家侄女的亲事,以前老夫人可从没松过口。
婧儿他们这辈的孩子长成,他们祖父母辈的老人也渐渐不中用了,郡公夫人春季也病了一场,这乍暖还寒时候,是最能折腾人的。金童兄妹俩回郡公府住了几日,给祖母侍疾,可还没待他们尽几天孝心,宫里便传来消息,太后不好了。
金童兄妹俩忙赶回宫去,到了寿康宫,里头又是浓郁的药味儿凝滞的病气,将这一座宫殿困的死气沉沉,听说是太后看今日天儿好,去御花园里转转,赏牡丹花时从花丛里跳出来一只猫,吓得太后心悸的毛病又犯了,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便昏死过去。
太医摇头叹息,让皇帝做好准备,太后从几年前身子便不大好,这几年断断续续的大病小病,不过用精贵药材吊着这口气罢了,若换了寻常人家,早便留不住了,人参灵芝再怎么灵性,也耐不住大势所趋,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京中和她同龄的老夫人,个个都抱了重孙子。
皇帝看着病榻上形容枯败的母亲,心中一阵悲痛,记忆中的母后是怎样的风姿卓绝,便如如今的皇后一般,是个大气利落的女子,无论何时,母后都是他依赖仰望的存在,在母后面前,他一直都是个孩子。原来,他都快到知命之年了,而母后更是年近古稀,终于到了尽头,母后已经衰弱到连一只猫都能把她吓昏的地步。
“有什么法子给母后续命么?还能撑多久?”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太医看御医,你们医术最精绝,你们说,御医看田太医,太后的身子一直是你料理的,你来说。
田太医缩着脖子偷偷抬头觑了皇帝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忙低下头回话:“至多三月,至少……月余。”
皇帝心中大猝,月余,母后竟只有月余的时候能陪着他了。
皇后对于婆母即将离世倒是没多少悲哀,只是面上哀戚了几分,心中却快速盘算起来,金童的亲事在年底,太后若是去了,这三年国孝守下来,金童的亲事都得被耽搁了,婧儿和金童同龄,若赶在太后去之前把金童的亲事办了,婧儿定亲是万万找不到人了,待出了国孝,婧儿可真成老姑娘了,玉女也不小了,出了国孝也刻不容缓,二公主也渐渐长成,三年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这真是,前阵子忙着操心女儿,竟是一桩事也没料理干净,如今可急不来了。
皇后向皇帝进言,太后身子不好了,不如宫里办桩喜事冲一冲?
她一说,皇帝也想到了几个孩子的亲事,让她快办,皇后立刻就找了内务府和礼部的官员来,让他们加快进度,一个月内就把亲事办了,和周家知会一声,六礼都走的差不多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他们家的姑娘比金童还大呢,他们家更急才是。
周家当然也急,之前太后病重,京里其他人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办喜事,他们家却不敢去触皇后的眉头,彼时大公主伤着手,皇后哪有心思操持养子的亲事,如今皇后终于想到了这事,将婚期提前,他们求之不得呢。
皇家要办喜事,那是大阵仗,让钦天监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