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麟不明白婧儿此言是何道理,心下已有些发虚,却不敢细问,反而厚着脸皮说了句:“你和金童是出了名的好八字,自然有福气。”
婧儿垂着眼帘轻轻摇头:“我没这样的福气。”
李玉麟一瞬如遭雷击,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他是否听错了,婧儿这话是何意。
“你何出此言?”
婧儿眼睫微颤,始终不肯抬眸看他,柔弱话音里带着让人心碎的决绝,“玉麟,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日后你会寻到一个值当你为之串珠的人,我这样的人,别糟蹋了你一番心意。”
嘴里说的是谦逊之言,却如利刃能剖骨挖心,李玉麟这一颗敏感易碎的才子琉璃心,被她一番好人论碎了个彻底。
“你……你在说什么?是谁说,不想做豪门媳,只愿做翰林妻,是谁说,我的郡主府还缺个仪宾,你可愿屈才。这话还犹在耳边,如今你却以一个好人来称我?我不想做好人,我只想做你丈夫!”
李玉麟声声质问扎进婧儿心里,她无法辩解,确实是她辜负了他一番心意,她向来冷静,知道不合适,就该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如今不说,等出了国孝后她要议亲了才和他说么?届时他正是冲刺春闱的最后关头,容不得一点儿闪失,如今说清楚,他还有一年的缓和期,时光会磨平一切,他们并非海誓山盟此生不换,过了一段时日,自然都能放下。
“当时年少无知罢了,你莫要当真。”
只这一句,旁的话她也不敢多说,再多说一句,就能叫人听到她极力掩饰的哭腔了。拒绝李玉麟,她何尝不痛苦,他们自幼相识,原以为只是普通玩伴,从李玉麟对她表明心意,她另眼看他,终于看出了些不同来。李玉麟确实很好,对她也很好,他的好不像姜骏总是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也不像哥哥事无巨细帮亲不帮理,他总是在边上一言不发,却润物无声,若她是个迟钝的,不知何时才能明白。
可就是这样好的人,她还是辜负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凤冠霞帔终成泡影,她甚至连他们婚后要生几个子女,叫什么名字都想过,可这一切,败给了命运。
他们都已长大了,曾经年少时以为的相知相许,不过是一时的美好憧憬,他们早过了那个只要玩的欢快什么都不顾的青葱岁月,去年哥哥在郑州出事,她惊慌失措无处求援,才惊觉他们兄妹俩还和当初进宫时一般弱小无助,他们的一切都是父皇母后给的,父皇母后不帮忙,他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玉麟是很好,光论个人来说,是她的良配,可他们这样的出身,嫁娶什么时候是看个人呢,林长玉能和姜骏定亲,多年夙愿得偿,除了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更多的难道不是长宁候府和镇国公府门当户对么?否则林长玉凭什么打败姜骏青梅竹马的表妹,将姜家七奶奶的位子收入囊中。
从小进宫寄人篱下,她不知道什么是任性,她的一生就是隐忍随和的,就像她喜欢跳舞,却选择了修习更适合皇室贵女的琴艺画艺,她不是没争取过,可这么多年,她争赢过什么?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婧儿心里百转千回心语万千,李玉麟却听不到一句,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变了心,他留不住了。老人常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可就在今日的天香楼雅间里,偏有一对痴心男子薄情女,任他情切挽留,也难撼娘心似铁。
“好,好一句年少无知!算我李某人错认了你!郡主回去将我送的零碎玩意儿都收捡出来,扔了也好烧了也罢,别堆在哪里占了你的地方污了你的眼睛,怪我李某人唐突了。”
从小被神童才子的光环加身,李玉麟有他的骄傲,他不容许自己再卑微求和,这兄妹俩都是高贵的龙子凤孙,他一介庶民高攀不起,却也绝不会再跪在地上舔他们的脚背。
李玉麟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婧儿在他转身的一瞬眼泪簌簌而下,泪眼朦胧间只见一片青色身影渐行渐远,到后来很长一段时候,婧儿看到青色的衣裳,便会想到他。
墨茗急急推门进来,“王爷!不好了,李公子走了,郡主哭的难受极了!”
金童拍案起身:“什么!”这李玉麟长胆了!之前追逐婧儿时是怎样的甜言蜜语,如今得了手就不知珍惜,大舅哥还在隔壁坐着呢,他就敢欺负婧儿,他当真以为婧儿非他不嫁了不成?
金童袖子甩的飞快,婧儿的屋子就在隔壁,他快走几步跨门而入,果然见婧儿搅着帕子在痛哭,边上几个宫人围着她哄。
“李玉麟呢!把他捉回来赔罪!”非得让他给婧儿跪下认错不可。
宫人艰难启齿:“这也是李公子的错呀!”
金童利眼一剜:“这屋里就你们几人,不是他的错,是你们的错了?”总不能是婧儿自个儿把自个儿气哭了吧。
宫人讷讷不敢言,婧儿抬头揪着帕子按按眼睛,还是难忍泪目,“你别说了,我……”
还是糯米最知她心意,为她说了梗在喉间的话:“让主子好好哭一通吧,咱们都别打搅她。”
周宁从外头进来,恰听到这一句,暗道这丫头没规矩,婧儿把身边的丫头都宠坏了,不过这主子的规矩也好不到哪儿去,下人还能如何。
她不清楚婧儿和李玉麟的事情,不敢贸然开口,怕惹了这兄妹俩不快,但她心里却不认同这事,便是过了金童的眼,这也算私相授受,他们父母长辈健在,金童如何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