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走后不久,婧儿去了净房洗漱,温水滑凝脂,薄雾蒙玉面,外头有些动静,是下人扶着姜骥回来了。
姜骥素来端方严肃,京中同龄子弟多有几分怵他,仅有的几个好友也是和他一般性情,并不似金童成亲时被一群狐朋狗友灌得酩酊大醉无法洞房,他只点到为止,每桌都敬一杯,是那种顶小的酒杯,还有几个兄弟帮着他挡,除了来自金童的那一壶,他今晚上喝的并不多。
他也不敢喝多了,小妻子的情绪他还没抚平,若喝醉了口不择言,再惹了她不快,今夜怕是要睡地板了。
婧儿听到姜骥回来,心下有些异样,在净房里磨磨蹭蹭不肯出去,还是下人提醒她,再泡下去该泡皱了,她才披衣出门。
姜骥坐在窗边抚着额头闭目养神,他已喝过了醒酒汤,这会儿有些犯困,可他不能睡,今晚有正事要做的。
听到屏风后的动静,姜骥睁开眼睛,眨了几下才恢复了几分清明,见到一朵出水芙蓉。
这是姜骥头回见她披衣散发的慵懒模样,以往见她哪回不是华服美饰贵气天成,他想到京里有人说她,长相一般,只是金玉堆砌起来煞是亮眼,他当时只是在心下嗤声,你们难道见过她素面朝天的模样?京中贵女哪个不是锦绣堆砌,都穿戴上布衣荆钗,还不一定有人家好看的。果然,如今看她洗尽铅华,分明是娇态妍姿,哪里一般了。
婧儿被他看的不自在,双手藏在袖子里悄悄拢了拢衣领,姜骥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也有些不自在,别开了眼,很快又移到了她脸上,新婚夫妻总要说说话的。
“今夜金童来寻你了?是不是大骂我混蛋,你们兄妹俩可是凑在一处说了我许久坏话?”
他不是会说笑的人,此刻尽力装点出轻松揶揄的效果,却怎么听怎么僵硬,若是姜骏,此刻只怕已经嬉皮笑脸凑上去说好话哄人了。
婧儿比他会说话,坐在了她的妆台边,背对着他让下人帮她擦头发,嘴上状作轻松回他:“哥哥当然要骂你了,你让他的宝贝妹妹受委屈了,他不骂你骂谁?不过我可没骂你,我还为你说了许多好话呢。”
姜骥望着她的姣好的背影轻笑,起身走到了她身后,让下人退开,接过了干发的棉巾子,轻轻为她拭发,他没干过这样的事儿,但他自己也是长发,洗了头也是自己擦,只是他身为男子头发粗糙,随便揉搓干了便绑起来,不似女子发丝柔顺飘逸,又要梳各式各样的发髻,前妻就极爱惜她的头发,每晚睡觉前都要仔细梳理一遍,用发带轻束在脑后,同寝时他若不小心压着了,她必要将他推开了,将她的秀发解救出来。
手里是新妻的秀发绕指,脑子里却想到了另一人,姜骥忙驱散了前妻的音容笑貌,在这个时候想她,着实是不该的。
婧儿感受得到他的小心翼翼,为他的柔情体贴有几分娇羞蜜意,很快却想到了他以往是不是也为另一人拭过发。
“让她们来吧,你也去洗洗,这一身的酒肉味儿。”
姜骥便放了手,拿上衣裳去了净房,莲子榴花等几个丫鬟便跟上去,姜骥叫住她们:“不必来,我不需人侍浴,日后也如此,你们伺候好郡主便成。”
几个丫鬟喏喏称是,看姜骥一人进了净房,才回了婧儿身边,笑着给主子道喜,“早便听闻世子洁身自好,果然不是作伪,郡主可放心了吧。”
婧儿不置可否,洁身自好么,他倒算得,可再怎么洁身自好,他也已经娶过妻纳过妾,她这心里怎么能没疙瘩,如今也只得安慰自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娶,是她生的晚了,若她是他的头婚妻子,或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郡主府大多是婧儿从宫里带来的人,也有些姜家的下人填充进来,但主院是只有婧儿的人,以及王夫人给的两个丫鬟。
从先世子夫人逝世后,姜骥便住到了前院,原本鸣玉堂的下人都是伺候平氏的,平氏死后那些人有些跟着晨曦去了正院,有些跟着姜定南,剩下的一些留守鸣玉堂,总之没有跟着姜骥的。姜骥前院的书房起居之所也有几个洒扫丫鬟,但都不是贴身伺候,也没带来郡主府,王夫人不知是信不过宫里的下人,还是信不过这个新儿媳,给郡主府的正院塞了两个丫鬟过来,让婧儿还未过门便呕了一口气。
塞了便塞了吧,婧儿也懒得搭理她们,新荷把她们打发去做些杂事,轻易不能进新房门,似今夜守夜的差事,自然是婧儿的几个心腹来做,那两个早早的便被打发去下人房里睡觉了。
姜骥在军中多年,吃饭洗漱都是战斗模式,婧儿只觉着听到一声水响,他便出来了,洗这么快,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
这些话是老夫老妻挂在嘴边的,她不好说,只是垂着眼帘任丫鬟给她涂抹脂膏呵护肌肤。
姜骥也不催她,在床沿坐着,摸摸床铺软不软,将床上铺着的桂圆莲子都扫到一边去,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等着佳人入怀。
婧儿在镜子里看到他的一串动作,红云从脖颈处烧到了耳尖。
姜骥一直在观察她,见她涂完了脸,涂完了手,涂完了脖子,头发也梳好了,该做正事了吧,可她却坐着不动了,屋里是诡异的安静。
姜骥清咳一声,让仆妇丫鬟都下去,下去时别忘了把门关上,顺道将门口的几盏大灯也吹熄了,只留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
下人都退下后,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婧儿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