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呈证后,江南盐案在京里迅速发酵,牵扯其中的德郡王府卫国公府都难以抽身,文官里也有不少涉案的,户部和工部有几个官员监守自盗,从中央到地方官官相护,林尚书引咎辞职,他毕竟年纪大了,底下人欺上瞒下,他难以顾盼全局。
皇帝准了他的辞呈,但不说引咎辞职,只说告老还乡,毕竟林尚书为他办了不少实事,年轻时也是实干派官员,只是年纪大了身心皆疲,他早两年便递过辞呈,但皇帝尚没有寻到合适的接班人,那两个侍郎他也觉着能力不够,这回让钱侍郎跟着去江南查盐案,也是给他个机会,偏偏这个无福的,死在河上尸骨无存了,如今林尚书要致仕,皇帝允是允了,却苦无人材可用。
这时他又想到了他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婿,李玉麟是做官的好苗子,他也不顾驸马不可掌实权的规矩让他在身边走动,可如今,都被他的女儿毁了,他既失了一个乘龙快婿,也失了一个栋梁之才。
林尚书致仕后,户部便暂时无主,皇帝让曾祁昌暂兼户部尚书一职,引得朝堂震动,众人又重新估量起宇文钦的价值来,德郡王陨落了,但皇帝如此提拔他的岳家,可见真是对他寄予厚望了。
皇帝判了德郡王流放岭南抄没家产,褫夺封号爵位,不禍及家人,宇文钦作为他的嫡长子,以前一直被人称为德郡王世子,如今可没了这个头衔,他一直在军畿大营做参将,如今也混到了个从四品的游击将军,他带着家人搬出了王府,住到了他置的一处三进小宅院里,瞧着是有些落魄,但他的岳家正鲜花着锦,许多人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卫国公府此次作为德郡王府的同谋,罪责轻些,但也轻不到哪儿去,皇帝撸了卫国公的爵位,让世子明钰承爵,却是承的伯爵,原本到了他这辈是该降爵了,但也该是承侯爵,他努力进军营打拼与宗室联姻,图的不就是保住家里不降爵么?如今他提前承爵,却连降了两级,这让他这个骄傲的卫国公世子如何接受。
宇文妤黯然伤神,娘家爵位没了,父亲要被流放,夫家爵位也受创,明钰没说她,但公婆都在怪她,要不是为着她娘家,他们家哪会这样。
好在娘家大嫂的祖父受重用,哥哥瞧着还是大有机会的,夫家才对她脸色好些,哥哥若真有那日,他们如今再怎么降,日后都会爬起来的。
德郡王出京那日,宇文钦带着家人去送他,夫人舍不得他,要陪着他去岭南,德郡王老泪纵横,哪里舍得让娇贵了半辈子的夫人陪他受苦,明钰给押送的人送了许多银子,让他们在路上善待父亲,一家人目送父亲出城,父亲苍老佝偻的背影和母亲上不干的泪痕如两把沉重枷锁套在他身上,他不得不负重前行,到达顶峰才能解救家人于苦难之中。
盐商案皇帝处理得有些仓促,他没有太多时辰在这上头耗着,把名单上的人一网打尽,导致各处人手短缺,曾祁昌身兼两部尚书很是吃力,皇帝干脆让他常驻户部,让镇国公接手兵部尚书一职。
镇国公虽是武将,但他文治也不错,在军中多年熟知军务,做兵部尚书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调任仓促让底下人有些喘不过气,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陈国余孽还没抓捕归案,大公主还被软禁着,大驸马的尸身还未下葬,祥郡王死因成谜,皇帝都分身乏术,谁还敢和他叽歪官员调任之事。那些沾了盐商案的官员,皇帝也没细查,但也没严惩,多是破财消灾,真正有人丁损失的也就德郡王府,谁让他们家贪的太多,又是皇亲,公然打皇帝的脸不是?皇帝这阵子正为着女儿女婿养子的事情头疼,德郡王这时候撞上来能得好?
盐商案仓促结案,皇帝便全身心投入到了陈国余孽案中,让人去李家安抚,先把李玉麟的尸身下葬了,摆着多难看呢。
皇帝隐隐有些威胁之意,让李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瑞也来劝过,玉麟生前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如今死了尸身腐败面目可憎,只怕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讨公道是要讨,何必非得折腾逝者呢?
明家此次遭了罪,支持她的兄长已经被夺爵了,李夫人私心里想着,这未必不是皇帝在敲打她,若还不妥协,下一个要动的就是他们李家了。
李玉麒夫妻俩也苦劝他,别和皇室对着干,哪能碰得赢呢?他们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侯爵,可别又给折腾没了。
气得李夫人破口大骂这对不孝子媳:“你弟弟的命难道就值一个侯爵?你们再敢说这话,我便上书求陛下把这个侯爵挂到玉麟头上,给他过继个孩子,你们什么都捞不到!”
吓得李玉麒夫妻俩讷讷无言,回房后关起门来怨怪母亲不识时务,弟弟死都死了,不想着如何利用皇室的愧疚心虚为家里捞些好处,反而死犟着要讨公道,能讨到什么公道?
还能让大公主偿命不成?
不管好意歹意,身边劝的人多了,李夫人半推半就的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她晚上常梦到儿子孤身游荡无家可归,被别的孤魂野鬼欺凌,他身前事她无法为他讨回公道,难道连身后事都不能办妥当么?
李夫人忍着悲痛安排了儿子入葬事宜,葬在了李家的祖坟,碑是李夫人立的,其上刻字曰:“爱子李门玉麟之墓”。
把李玉麟下葬后,李夫人让长子陪着她大公主的名字从李玉麟身旁划掉,这个毒妇不配入他们家的宗祠,不配和她儿子的名字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