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周府后巷的角门前,马车内下来个仆妇去拍门,门房开门见是她们,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句:“五姑娘回来了呀,今日倒早。”
周仪月被丫鬟仆妇搀着从马车上下来,四月下午的日头已有些燥了,仆妇给她打了把伞,护着她往后院去,她不过是周家庶房的姑娘,日常在府里走动是不配坐软轿的。
书香世家的庭院深沉,周仪月从角门处进,走过一条狭长的甬道,才到了园子里,她无心欣赏园中景致,穿几道回廊,过几扇垂花门,才到了姑娘们住的绣楼里,她住在三楼,一人独居一层,楼层越高夏日里越是晒得发烫,如今渐渐入夏,她一进房里一股燥意,下人为她打扇添茶,她静坐了会儿,燥意平复了些,估摸着再晚些她那几个姐妹得下学回来了,不想碰见她们,便躲到了母亲屋里去。
三太太见女儿过来,问她今日考得如何,明日还要去么?周仪月说还好,明日再考一场乐理便结课了。
三太太叹了口气:“这么早就结课了,这还个把月在家里做什么呢?娘明儿早上请安时给你祖母说说,让你加到你姐妹们的学堂里暂听一个月,不能就这么荒废了。”
三太太是庶子媳妇,在这府里受尽委屈,女儿争气考进了宫里的学堂,全家这么多姑娘也就择了仪月一个,虽后来宫里出事,那班解散了,但女儿还是去了镇国公府与朝阳翁主一起读书,几个同窗都是大户贵女,三太太希望女儿能出人头地,对她的学业也非常上心,让她这么荒废一个月是不能的,得落下多少进度啊。
“也谈不上荒废了,您没听郡主说嘛,如今提前结课,下半年提前开学的,郡主对朝阳的学业也很上心,断然不会让她多偷懒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如今这不冷不热正是最好读书的时候,七月份开学,那天热人燥的,怎么能学进去呢?月儿啊,你可别惫懒了,我知你那几个姐妹不好相处,但芳姐儿她们不也是庶出嘛,一样能跟她们一起读书,你去了只会比她们强,不会比她们差的。”
周仪月低头暗暗叹气,没拂母亲的意,说她明日和母亲一块儿去给祖母请安,乐理课是巳时考的,她不急着去。
周仪月在母亲屋里用过晚膳,桌上没见父亲,她也没问,只是更加怜惜母亲,她一定要出人头地,像姑母那样。
翌日早上周仪月跟着母亲去请安,上房只有伯母婶娘和几个嫂子,带了还不懂事的侄儿侄女来玩,其他儿郎姑娘们都去读书了,只有休沐时才会来请早安,因此周仪月跟着母亲来,是很有些突兀的。
“仪月怎么这会儿还在家里?今日不去上学了么?”
全府的姑娘只有周仪月在外头读书,其他姑娘都是在家里读书的,他们家是书香世家,教自家的姑娘还教不过来嘛。
“大伯母安好,今日学堂考最后一场乐理,巳时才考,我难得有空,便来给祖母请安。”
大太太夸了一句:“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周仪月跟着去给老夫人请安,果然老夫人见了她也要问一句,经她提起才想起来姜家女学提前结课了,周仪月要提前放暑假了。
“这么早放假,可有什么打算嘛,你姐妹们都还未放假,你在家里也没个伴玩儿。”
周仪月正等这句呢,拉住了要开口的母亲,她亲自来说:“如今这不冷不热的天儿,正是读书好时节,姐妹们都在上进,我实在不敢一人独乐,我想跟着姐妹们去学堂旁听一段时日,至她们结课,祖母觉着可行么?”
孩子要上进,有什么不行的,“我让先生给你加一副桌椅,你和姐妹们学的也差不多吧,她们有的书本你有便用自个儿的,没有就和哪个就着看,你的学问,我倒不担心你跟不上她们。”
虽老夫人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庶房的孙女很是优秀,也懂得钻营,就败在了出身上,她自个儿再怎么结交人脉,人家和她结亲看中的还是她的娘家人脉,其余都是虚的,但她不表露半分,老爷子可是对这个孙女寄予厚望呢。
周仪月在姜家考完试的翌日便进了自家学堂,和堂姐妹一起读书,她是庶房的孩子,和这些嫡房的姑娘合不来,她们向来自视比她出身高贵,她也不去舔她们,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听先生讲她早已学过的内容,心里在惦记她的课业,虽姜家早早结课了,暑期课业可不少,便是课业做完了,她自个儿也有许多要修习的,琴艺棋艺画艺花艺茶艺,她早早将每日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如今来了这学堂里虚度光阴,这才是荒废了。
“周仪月!”
周仪月被吓了一愣,回过神来看到先生站在她桌案前怒视她,她忙站起身来应了一句,先生问她:“我方才提的问题,你作何解?”
周仪月心下虚泛,方才走神了,没注意先生讲了什么,而这屋里也没人会给她提个醒儿,她只得直愣愣回了句:“甚歉,方才学生分神了,请问先生提的何问,可能再说一遍么?”
这话往常在学堂里是朝阳和赵家姐妹的口头禅,姜家的先生是宫里女史,对着这些金贵的主子可不敢发脾气,但如今周仪月在周家女学读书,先生是本家一位大归的姑母,在闺中时也素有才名,她敢说这个,这矜贵的女夫子可不会捧着她。
“上课不专心听讲,无视师长授课,你若不想来,便别来了,我才疏学浅,比不得宫里女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