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骥一家乘船在海上停泊了一夜,翌日被海鸟的鸣唱声叫醒,一家人在船上看了日出,便启航回程了,泉州一行便算结束了,接下来要去游江南。
婧儿母女俩在郭家打搅良久,这一回去便向郭家辞行了,还留了不薄的借宿费,郭家不收,婧儿偷偷留在屋里的,是一个没上锁的匣子,匣子里还附了封信,里头列了她留的东西,防着被打扫屋子的下人昧去了,她回京后也会和郭夫人通信,再核对一遍。
姜骥一家启程去了姑苏,他们在姑苏是有宅子的,婧儿爱极了这个水乡小城,当年还在泉州任职时,姜骥便为她置了一座宅子,闲暇时带她去休养,如今他们再游姑苏,便有家的感觉了,不比泉州是借宿,姑苏也自个儿的宅子,他们买的东西都能暂存进去,轻舟简行游遍江南,再回到姑苏把这些东西带走,她们游江南定然少不了再买东西,恐怕要再包两条船了。
朝阳对江南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不妨碍她热爱此地的山水,烨哥儿是头回出远门,看哪里都新奇,他在朝阳给他的手册上便神游了一回江南,如今身临其境,只觉朝阳那手册做的简单了,哪里描绘得出江南十之一二的美景。
原本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游玩,偏还有了个不速之客,对于婧儿母女俩来说是不速之客,对于姜骥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了,他们在秦淮河的画舫上看见了姜定南,和一个年轻公子勾肩搭背在喝酒看歌舞,好在两人身边并未坐姑娘,要不然依着姜骥的脾气,当场就要教子了。
姜骥让人跟着姜定南,看他在何处落脚,他们一家子换了艘画舫,像姜骥这般拖家带口游秦淮的还真不多,不过他们一家穿着富贵气度不俗,说着一口正宗的官话,看着像是京里来的,便没有不长眼的凑上去打搅,他们游秦淮也能尽兴而归。
待他们回了客栈,跟踪姜定南的人也回来了,是姜骥身边训练有素的亲卫,他避着婧儿几人约姜骥出去说,大概是说了什么不太好的,姜骥进门后面色不佳,烨哥儿和朝阳都没敢多问,各回各屋睡觉去了,婧儿问了他,他扶着额头语气沉重:“咱们家怕是要绝后了。”
“啊?”婧儿惊了,支吾问道:“怎的了,是不是他在外与人打斗伤了身子?那……带他回京里让太医看看吧,若真是治不好了,早些敲定过继人选吧。”
反正她也没儿子,这国公府让谁继承与她无关,姜定南过继的儿子名义上是她孙子,她倒也不指望他赡养,她就事论事,可没什么私心。
姜骥道:“若是这样,我还轻松了,可他……”
姜骥欲言又止,思索半晌道:“你早些睡,我去看看他,和他谈谈。”
他们父子俩的事情,婧儿也不太管,让他注意安全,带几个护卫去,这会儿去怕赶不上宵禁回来了,在外头住也要当心。
姜骥安抚她睡下,他今夜怕是不能回来,把大半护卫都留给了家人,他就带了个亲卫出门,姜定南住在金陵城一家中档客栈,在外混了几年约莫是没什么钱了,不像姜骥拖家带口财大气粗,包了城中最豪奢的客栈一整层。
姜定南和佟倏尧游完秦淮河回来,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了,洗漱完便打算入睡了,小二来敲门,说外头有人找。
姜定南披衣下楼,心说他在金陵没什么熟人呀,难道是旧识?待他看清了堂中端坐的中年男子,几分酒意都清醒了,“父亲!您怎么来金陵了?”
他听说了他爹带水军去泉州巡查的事儿,避了一阵子,待听闻天津水师回营了他才出来溜达,竟被父亲逮个正着,这下可麻烦了。
姜骥怒哼了一声,“去你房里说!”
“啊?我房里?我……不大方便。”
姜骥虎目凌厉,不方便?
“怎么,你屋里还有别人?”
姜定南心头忐忑,父亲径直寻到客栈来,只怕早对他的行迹了如指掌了,想必也知道了阿尧的存在,这……要让阿尧出来见见公爹么?阿尧倒是早准备好了,就怕他爹没准备好。
林桑去开了两间房,是他和姜骥今夜住的,姜骥便领着姜定南去他的房间了,林桑住在隔壁,不去听主子怎么教儿子。
姜定南跟着父亲进了房间,一关上房门便被父亲重斥一声跪下,他老实跪下,父亲问他:“你可对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么?”
姜定南老实说:“对不起。”
身为姜家的承重孙,且是嫡长系独孙,他这般行为无异于断了姜家香火,可他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对不起那人,他不娶妻生子,可以过继儿子,静北宁西的儿子也是姜家嫡孙,他如此也不算断了姜家香火呀,可阿尧只有他了。
“跟我回京,和那小子断了,回京后立刻成亲生子,我可以向陛下请辞,让你去军中任职,你二叔也和咱们家分家了,陛下没了再压制你的由头。”
姜定南摇头,他知道这是他身为姜家长孙该走的正轨,可他已然走了歪路,也不想再正回来了,闯荡江湖比朝堂挣扎要舒服,阿尧与他的家人相冲突,他会尽到子孙职责,但也希望家人能接受他心中所爱。
姜骥气得拍桌子:“姜定南!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还记得你的理想,记得你的誓言么?咱们姜家儿郎哪个不上战场,在外玩了几年,把你的血性都磨灭了,让你乐不思蜀了是不是!你便是不顾国,也不顾家?为了一个地痞小流氓,连养育你的祖父祖母都不要了